太煬輕輕地往前邁了一步,見他沉默不語,眼裏尚存的一絲希望逐漸黯淡下去。
而後徹底消失,變得心如死灰。
“越涼,你就是太熟悉我了,你才敢下狠手。”他悲涼地說,“我……唉。”
他並無責罰的意思,卻更讓越涼感到心痛。
越涼縮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眼淚一下子就溢滿眼眶。
太煬全都猜出來了,他就是這樣的小人,想要利用契侶的真心達成自己的目的,玄武族至死不渝,他就篤定了太煬會助他。
隻可惜,他的愛人是仁善的,那樣的事做不來。他到底還是不了解自己的愛人。
越涼慚愧至極,深深低下了頭,兩顆眼淚就滴了下來,砸進泥土裏,洇出兩點深色。
太煬緩緩地朝他走來,似仍不願相信,一次次地問,“阿涼,你當時是真恨我,要利用我麼?”
越涼緊閉上眼,臉側向了一邊,痛苦地承認。
“是。”
太煬失望地說:“阿涼,你怎能如此待我。”
“我好難過。”
越涼沙啞的嗓音幾乎聽不見,“對不起……”
“都是因為你,越涼。”太煬走到了越涼跟前,目光變得冰冷,“因為你,我才會自刎的。”
這句話把越涼本就疼得糯爛的心又重重地碾了一遍,越涼覺得自己快受不住了。
“阿郎對不起,對不起!我賠給你,你想我怎麼賠都行,隻要……隻要別離開我。”越涼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雙眼通紅。
他無措地喃喃著,“我錯了,我愛你,不要離開我,否則我會、我會死的……”
太煬說:“可是阿涼,你也害死我了呀。”
“我知道,我……”越涼正沉浸在絕望的自責和痛心中,腦海裏卻突然閃過片刻清明。
是,他承認前世太煬的死與他有關,甚至可以說是他害死的,但……
事實是事實,話,卻不像是太煬會說的話。
他是心懷鬼胎的小人,但善良的太煬不是。
越涼猛地抬起頭,望見太煬近在咫尺的臉,那雙金眸子裏無暖無寒,竟是連一絲情緒也沒有,仿佛一雙空洞的木偶眼睛。
他心頭一驚,下意識閃身撤出幾步,拉開距離。
幾乎是同一時間,方才還在好好兒同他說話的太煬忽然五指呈爪朝他抓來!
越涼側身翻滾,靈活地避開這一擊,太煬的黑爪仿佛一柄利刃,鑿進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竟將泥土底下的岩石都鑿裂了,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越涼喘著粗氣,瞪大了眼睛,望著那個“太煬”開始染上黑色,就如同外麵那群巫人一樣,難以置信。
“……阿郎?”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下。”
越涼神識一動,想也不想,立刻順從地抱住腦袋,猛地蹲下身。
一道淩厲的金光自他頭頂擦過,直直襲向對麵的假“太煬”!
轟!!
越涼眼看著那道熟悉的光芒把對方炸成了漆黑的碎片,旋即就有黑色的煙霧自那些碎片中飄出來。
方才的金光仿佛有意識似的,竟重又聚起來,以不可視的速度在半空凝形,一端聚成股,咚地砸進地裏,恍若巨木生根。
另一端卻分出無數藤枝,將欲逃跑的黑霧捆紮起來,絲縷不放過。
黑氣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
越涼呆愣地看著這一切,又一個太煬從他的側後方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事發突然,身邊沒有趁手的工具,先借你的花藤使一使。”㊣ωWW.メ伍2⓪メS.С○м҈
這花藤根植在他們的命契上,兩個人誰都能使,但越涼耍賴,就把花藤變成了自己的專用兵器。
太煬望著那株花藤,摸了摸下巴,“唔,倒也聽我的話,不錯。”
越涼呆呆地看著他的臉,問了一句傻話,“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太煬用手背不輕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臉,連看都沒看過來,“當然是真的,難不成你還有第二個契侶。”
唔,是真老公。
越涼稍稍冷靜了下來,開始捋清方才的情況。
太煬倒是比他清楚得多,方才發生了什麼,他都看在了眼裏,隻可惜當時位置離得遠,沒聽清這個假的自己和越涼說了些什麼。
但扮作他的模樣,來找他的契侶搭話,已經足夠令他生氣了。
傻子阿涼差一點就變成願巫的玩具。
太煬略略眯起眼,向那團黑霧不客氣問道,“願巫,你想如何?”
一個女人陰森的笑聲從黑霧中傳來,隱隱帶著些不甘和惱怒,“帝君來得可真快,哎,可惜了。”
“不然,讓越涼殿下來我的洞府中‘作客’一會兒,也是挺好的。”
太煬不語,右手在半空中虛握成拳,捆束著願巫的藤蔓驟然縮緊,尖叫聲幾欲刺破耳膜。
願巫扭動著縹緲的身影,聲音裏仿佛混雜著數萬人的哭號,話語卻似在緩和地商量著事。
“太煬,我並不想與你二人為敵。這座山上有我要的東西,讓出來,我便讓你們和山上這些眾生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