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凜冽,天氣愈加寒冷。
國子監放了為期一月的所謂‘授衣假’,讓學生回家準備過冬的衣服。
而那些本就居住在神京的學子們自然也閑了下來,如錦香院這等煙花場所一時熱鬧許多,隨處可見身著錦衣華服的世家子聚在一起花天酒地的場景。
同為監生的蕭流雲也收到了一份請柬,是馮紫英托人遞上來的,邀請國子學的所有同窗一同飲酒作樂,估摸著有聯絡一下感情的意思。
他沒什麼興趣,隨手就將請柬扔到一旁。
時至晌午。
蕭流雲沒讓鍾大跟著,獨自駕著馬車慢悠悠地駛出了北涼王府。
今日的他一反常態地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衣,袖口稍稍收緊,外罩灰袍,袍服輥金邊,頭上以布帶束發,幾縷發絲散落出來,隨著冷風飄舞著。
神情悠哉,坐姿隨意,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無拘無束的江湖浪子。
沒多久,馬車在保齡侯府的後門停下。
裏麵似乎聽到了聲音,很快,院門半開,一個穿著玉色小夾襖,撒花綾褲,頭上戴著防風觀音兜的小姑娘半邊身子探了出來。
瞧見馬車上坐著的英俊公子,頓時眼睛一亮。
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旋即往四周望了望,見無人發現後,連忙小跑著來到馬車前,仰起頭來打了聲招呼,卻不忙著上車,而是問道:
“師父,徒兒的丫鬟想跟著一起去,可以嗎?”
蕭流雲聞言,明白那丫鬟多半是擔心自家小姐被騙了,便也沒有拒絕,微笑著說道:
“叫她過來吧!”
湘雲頓時笑逐顏開,連忙往後門的方向招了招手。
很快,一個身穿銀紅棉襖,水綠裙子,長著一張鵝蛋臉,模樣兒嬌憨可愛的小丫頭從門後走了出來。
“縷兒,還不快過來!”
湘雲高興地喚道。
翠縷聞聲,連忙提著裙擺跑過來,一眨不眨地看著坐在車轅上的蕭流雲,一臉好奇地問道:
“姑娘,這位就是您的師父?”
“嗯。”
湘雲用力地點了點頭。
翠縷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雙手放在腰間,斂身施禮道:“奴婢見過寧公子!”
蕭流雲隨意地打量了一眼,擺了擺手,往旁邊坐了些:“行了,上來吧!”
然而,這兩個丫頭僅靠自己根本上不來。
蕭流雲無奈,隻得又下了車,取下車轅上的矮凳,讓他們踩著凳子上車。
兩人入了車廂,馬車這才緩緩動了起來。
青鸞街位於神京東城,距離魁壽街並不遠,距離寧榮二府所在的寧榮大街更是隻有一牆之隔。
這條街名字取得好聽,其實不過是條不長的巷子。
巷子的大部分區域以前住著的都是寧榮二府的附庸,隻是如今賈家日漸衰弱,難以支撐如此龐大的門庭,便將這些人都打發去城外的農莊和田莊居住了。
如今這裏麵除了還有些賈政供養的清客居住外,其餘的都是些升遷不久剛搬入東城的官吏,倒是比以前要清淨許多。
下午時分。
馬車繞過拐角,從巷口駛入。
史湘雲抬起窗簾,左右看了看,小聲道:“這裏距榮國府不遠,我以前說不定還來過這裏呢!”
一旁的翠縷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姑娘以後就住在榮國府算了,來往也方便。”
湘雲想了想,起身推開車廂門,湊到蕭流雲麵前,眨巴著眼睛,笑嘻嘻地問道:
“師父是不是專門為了徒兒才選在這青鸞街的?”
蕭流雲聲音平淡:“你想多了,東城就這裏的院子好買。”
湘雲睜大眼睛,奇道:“昨兒不是說租嗎?”
蕭流雲偏過頭撇了她一眼:
“我不缺這點銀子,買下來方便。”
湘雲聞言,滿眼都是羨慕的神情。
談話間,馬車駛進巷子深處,在一扇稍顯破敗的院門前停下。
蕭流雲下了車,拿著鑰匙捅開了鏽跡斑斑的鎖頭。
推開院門,院子內久未修整,滿地都是落葉,牆角處堆著粗陶片,依稀間能看出這曾是一個水缸的模樣。
後方房屋的門窗空洞洞的,原本糊在上麵的油紙早不知飛哪裏去了,簷下的木梁上有許多春燕留下的黃泥巢,巢與巢之間,結著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