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時間倒回阿喀琉斯影劇院。
此時江淮還沒有特意壓製自己的靈性數值,眼睛看到的和耳朵聽到的都是正常的,他看向玻璃,看到了葛念的身影,然而此時葛念並沒有出現。
他的“看到”更偏向於預知。
果然,十幾秒後,“葛念”出現了,而此時江淮已經靠著“預知”的能力提前做好準備,避開了BE的支線。
在那之後,他總是能通過各種物品反射出來的景象提前十幾秒或僅僅幾秒看到一些未來會出現的事情,而且,因為他還同時擁有讀檔的能力,他嚐試過讀檔到“預知”產生之前,會發現那些“預知”的景象隻出現一次,不會有第二次,而且,這種“未來”是能夠改變的。
這種預知能力和同調的能力一樣,係統都沒有給出說法,也就是:技能描述。
——就像是不知道他覺醒了這種技能。
時間線向前推進,在站在原電梯處時,江淮眼中隻有各種色塊,但那個瞬間,他突然感覺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他像個懸掛在天空中的巨大瞳孔,看到下方正與一個戴麵具的人交談著的自己。
然後,戴著□□的家夥站了起來,扯下自己的臉貼在江淮的臉上,江淮坐在了他原先所在的位置上。
停滯的時間重新流淌,混亂的聲音和模糊的色塊再次出現,江淮向前踏出一步,站在了熱氣球中。
然後是現在。
地麵上躺著的男孩單手握成了拳,睫毛微顫,隻是還未睜開眼。
江淮的靈魂靜靜佇立在一旁,係統依舊沒有和他聊天,隻是在他眼前排出一行字。
【你接下來做出的一切行為,都將影響副本的曆程變更,進而影響副本的結局】
他張開雙手,微微後退一步,和端坐不動的身體重合了。
然後,江淮感覺自己在被壓縮,他整個人似乎在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擠壓著,他的視角驟然黑暗了下去,然後,冰冷的氣息侵襲了他的四肢百骸——目前的感受大概像個冰櫃裏有意識的屍體吧。
江淮卻因為這種久違的感受有些怔忡:“沒有痛感”是個很寬泛的詞,比如說,過度灼熱和寒冷都被歸於“痛”這個範疇,辣味也是痛覺神經傳遞給大腦的,相當於,他吃川菜不會難受了,但也再也嚐不到那種特殊的風味了。
就好比現在的寒冷,他也許久沒經曆過了。
這就讓他的行動有些不夠敏銳,但與之相對的,是突然通透的五感,還沒有睜開眼睛,江淮就聽到了急促的呼吸聲,以及縈繞在鼻尖不去的濃重血腥味。
他一邊嗆咳一邊幹嘔了兩下,猛地睜開眼睛,滿眼陌生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也就是這個時候,江淮坐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右手正抓著一個人的脖子,而左手中握著一把小刀。
那個被他抓著的人涕泗橫流,汗味、血腥味與尿騷味全部混合在一起,江淮忍不住皺了皺眉,懷疑自己是不是故意過略掉了他身上的味道,還是其他屍體散發出來的臭味更加濃重,所以蓋過了他。
於是他咳了兩聲,沙啞著聲音問:“漢斯·雷利·古德裏安?”
被他掐著脖子的家夥琥珀色的瞳孔微顫,眉宇間滿是驚恐與痛苦。
江淮把他放下,他立刻手腳並用地向後爬了兩步,江淮看得出來,那是因為漢斯腳軟站不起來。
江淮蹙眉重複了一遍對方的名字,漢斯顫抖著的雙眼終於有了落點,他開口,先是對江淮說了一串口音很重的西班牙語,然後在江淮下意識皺眉的時候瞬間切換成了磕磕碰碰的韓語,最後還是江淮主動說了英語,他們才成功交流。
江淮皺著眉,用力握了握拳——
係統消失了,麵板消失了,空間也消失了,似乎所有與遊戲相關的東西都不見了,不過……
一抹銀光在他左手指尖閃動,是那把“剝皮小刀”,或者說……是他在《固雲高中》副本中通關後獎勵的武器,剝皮小刀。
他左手顫了顫,剝皮小刀倏地消失,但再一攤手,它又出現了。
就好像是被收進不存在的意識空間了,而如果他不想它出現,它就不會出現。
而麵前這個漢斯的說法和江淮之前獲得的說法一樣。
這是一艘名為“paradise”的遊輪,意為天堂亦或者樂園,淡季時就會從遊輪變成貨輪,漢斯來自德國,但如今船隻正在地中海上無目的地飄蕩。
究其原因,除了漢斯這個新手,所有靠譜的船員全都在自相殘殺中死亡了,而聯絡方式失效,他們沒法求援。
在漢斯口中,“江淮”是個似乎在生病的不太好惹的客人,看上去喜怒無常的亞洲人,就在漢斯尋找那些幸存者的時候,“江淮”走出來,一言不合就要掐死他,而“江淮”力大無窮,漢斯根本沒法反抗。
江淮看了他一眼,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現在是什麼時候?”
“2020年……1月……具體什麼時候……”
具體什麼時間,飄蕩在海上,其實漢斯也說不出來,但他記得混亂發生的時間是1月1日。
江淮放過了他,就像一台機器一樣掃描了整艘船,連船下的動靜都沒放過。
當個人屬性突破到一定程度後,江淮光靠聽力就可以在腦內模擬出整個空間內的景象,而視力,隻要前方無阻隔,他能看到前麵的任何東西。
他粗略掃過地上的屍體,又打開門前往甲板。
和記憶中的甲板不一樣,這裏的甲板上也是衝刷不掉的血跡,隻是靠近邊緣處的血跡少一點,有飲彈而死的,還有被裝飾用的長刀刺死的,以及被重物擊打頭部倒下,或者幹脆窒息而亡的。
江淮站在船沿,把一隻抓著邊沿的手拽上來——拽上來的也隻有手,到手大臂的部分,似乎被什麼野獸撕咬過,下方的一切都不見了,隻留下殘缺不全的豁口。
江淮粗略看過一遍,還是不太適應地中海冬天像夏天一樣的氣候,血氣發臭,他呸了兩聲走回室內,然後很快找到了客房。
雖說這是一艘不太大的遊輪,但那是相比俄破冰船而言,實際上它並不小,尤其是下層,就像是個肚子撐大的中年人,下層的氣味有夠不好的,江淮抹掉客房衛生間鏡子上的血,把環抱著靠在鏡麵上的一對情侶拉開,讓他們躺在浴缸,然後,鏡子上顯出了江淮現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