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從雪山的東方升起,在天穹劃過一道圓弧,慢慢沉入了西方。

不遠處的天際,已然浮現出一抹魚肚白。

一整夜跋涉,疲勞和寒冷不斷,但她們終於翻過了最頂端,已經到了慕士塔格另一麵的山腰。

“哇,那是什麼?”

少女在齊膝深的雪地裏睜大了雙眼,遙遙指著遠方高聳入雲的巨塔,即便隔了很遠很遠,但在此地,她也能看見那通天般的白色高塔。

沒有錯,就是白塔。

“那個啊,叫白塔,”白華也在看著那巨大的白塔,眼中閃過一絲懷念,“六萬四千尺高,特別特別高,在裏麵可以俯瞰整個雲荒大陸。”

“這麼高嗎?我從來沒見過這麼高的塔,中州人可造不出這麼高的塔,雲荒人是神仙嗎?”那笙嘰嘰喳喳地問,顯然很興奮。

“神仙……倒也不是,就是會些法術,”白華晃了晃指尖,一團豆大的火焰又升騰起來,笑,“就像我一樣,隻不過有些人比我更厲害,或許就像是神仙?”

“白華你好厲害啊!”

那笙誇了一句,又突然想起什麼,問她,“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呀?”

白華一頓,下意識就摸了摸鼻子,她完全沒注意到這個動作學自某個人,“呃這個,我祖上有人來過雲荒,所以知道。”

“可你之前不是說你腦子燒壞了,都記不起來了嗎?”那笙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舊看著她。

“……我現在記起來了。”

說了一個謊,果然要靠更多的謊去圓,她曾是空桑人這件事、她自殺獻祭後又附體這件事——說清楚太麻煩了,暫時還是別解釋了。

那笙眨了眨眼睛,她也不傻,沒再抓著白華問,繼續眼光熠熠地遠眺,高舉起雙手歡呼,“雲荒!這就是雲荒!”

“好漂亮!”

此時太陽還未升起,但晨曦的微光已然鋪灑了整片大地。

站在萬仞絕巔,遙遙俯瞰,神秘的新大陸已經展現出了真容,青色、藍色、白色還有透亮的紅色,奇異又美麗的色彩交織在這塊大陸之上,目之所及,仿若一塊上好的五彩綢緞,還有中心那無垠的大片湖泊,映照著熹微的光,好似和天穹連接在一起。

“桃源!果然像世外桃源一樣!比中州好看太多了。”

那笙十分高興,可白華卻有些笑不出來,她對這片大地最後的記憶,是潑天的雨幕,冰族鐵血的軍隊,到處是動亂和血火——雲荒,真的是桃源嗎?

想到這裏,她心裏不安,又湧上來更多焦急,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了?無色城已經開啟了嗎?瓔姐和真嵐如何了?

“那笙,我們快走吧。”

白華催促了一聲,少女轉頭看她,覺得她似乎很急,“怎麼了?”

“天快大亮了,我們趕緊下山吧。”她找了另一個理由。

“哦,對,天要亮了。”

兩人加快了下山的步子。

……

熹微的天色裏,那個被風衣裹束的人已然到達山野之下。

那人看向眼前的山野,兜帽下、碧色的瞳孔映著微微的光,翻過雪山,再越過天闕,才算是到達真正的雲荒,但天闕之名,向來比那座高聳的慕士塔格峰更加凶險。

無數追尋雲荒的旅人,都折在這座低矮的山野之中。

“雲荒,我回來了。”

他冷沉地吐出這句話,坐在肩頭的傀儡也發出“咯咯咯”的笑聲,似乎在歡呼這次時隔百年的回歸。

呼——

就在這時,寂靜的山野裏忽然起了一陣風。

攀坐在肩頭的小人偶“咯噠”一聲,偏了腦袋,他也轉了頭。

簌簌簌,是草木雜亂地伏倒聲響起,黑黢的山林裏,一隻碩大的吊睛白虎緩緩出現,在它背上,側坐的少女有長至腳踝的黑發,一雙漆黑的眼睛幽深又神秘,“歸邪,想不到是你回來了。”

邪?

他的回來,是“歸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