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如春歎了口氣:“唉,看來也隻有先這樣了?”
葉九州忽然從背後抽出九尺雪花槍,指向遊如冬。九尺雪花槍本來隻有一尺,忽然暴長至九尺,槍尖距遊如冬的鼻尖隻差二指,“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遊如冬伸手去抓槍頭,卻見槍頭忽地縮了一尺,接著又向他咽喉刺來。遊如冬沒料到這一縮一刺之間竟是如此之快,側頭便躲,但耳垂仍是被刺穿,驚出了一身冷汗。
遊如春,遊如夏,遊如秋忽地從馬上掠下,圍攻葉九州。遊氏四傑使的是四根軟鞭,鞭頭均有一個鐵爪。葉九州的九尺雪花槍共有九截,每截一尺。九尺雪花槍所以成了一件奇絕兵器當然不隻是它的做工精巧,主要的是那套雪花槍法。雪花槍法分為九九八十一路,這八十一路槍法是根據槍的長短而設計的,每一種長度有一路槍法。九尺雪花槍在葉九州手中伸縮自如,各路槍法互相輝映,神出鬼沒。雖是以一敵四,但他仍能靈活自如地應付敵人。
眾武士也和葉九州的弟子戰了起來。但葉九州門下弟子不過四五十人,頃刻間便落於下風。這些武士原本也都是投靠了豪華兵器庫的武林敗類的門下弟子,武功也都不弱。頃刻間,已有幾十名武士衝進了院內。葉震州見勢不妙,匆忙殺了幾名武士,轉身奔進院內,一路衝殺,進了哥哥葉九州的臥房。
臥房裏有一對母子,正是葉九州的妻兒。此刻葉夫人正神色不安地捂著兒子葉先的耳朵。葉先隻有六七歲。
葉震州慌慌張張地抱起葉先道:“嫂子,雪花派今日凶多吉少,嫂子快隨我衝殺出去。”
葉夫人擔心地道:“那……九州呢?”
“弟子們會拚死保護大哥出去的。咱們到了外麵再和大哥會合。”
葉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二叔,爹常說,大敵當前,好男兒當浴血疆場,咱們怎能臨陣退縮呢?”
葉震州愛憐地望著他,“好孩子,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有先過了今天這一關,雪花派他日才能東山再起。”
葉震州邊說邊用一道白綾纏住葉先,捆在自己背上,拽著嫂子跑了出去。
院子裏殺聲震天。葉震州背著葉先,四五名弟子圍護著葉夫人向外突圍,情形險象還生。
忽然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推著一輛燃著大火的獨輪車大叫著跑了過來,“二師叔——跟我來——”
眾武士見火車推來,紛紛閃避。葉震州拉著嫂子背著侄子,在弟子們的護衛下,跟在大漢身後向前突圍。
火車將牆撞了個大洞,大漢將車撤回,“二師叔快走——”
葉震州拉著嫂子,鑽出洞外。幾名弟子堵住洞口,奮力與敵人廝殺。大漢又推著火車向大門衝去,身後被人砍了幾刀,他渾然不覺。
大門口的雪花派的弟子已所剩無幾。大漢剛一出來,立刻被眾武士包圍。情急之下,他將火車掄了起來,趁敵人後退之時,丟出火車,翻身躍上一匹馬的馬背,打馬而去。
葉震州一鑽出洞口,就被幾名武官攔住。這幾人本是二流角色,若在平時根本不是葉震州的對手,無奈葉震州身上背著侄子,又要護著嫂子,受到了牽製,難以發揮,鬥了半天,仍沒能突出重圍。一名武官挺劍刺入葉夫人左肩,葉夫人慘叫一聲。葉先心疼地叫道:“娘——”
這時那推火車的大漢策馬而來,大叫著:“師娘,二師叔,上馬——”大漢說著,翻身下馬。
葉震州邊打邊道:“帶你師娘先走──”
大漢邊打邊說:“你們快走──,我去救師父——”大漢說著,殺入重圍,使葉震州有了喘息之機。葉震州翻身上馬。大漢托起葉夫人的腰,將她送到了馬上。這時,他身後的幾把兵刃同時刺進他的體內。
葉震州大叫:“大憨——”
大漢身體向前倒去,同時他奮力用兵器在馬屁股上劃了一下,馬長嘶一聲奔了出去。葉先淚水流了出來,“大憨哥──”
幾名武士又在大漢身上砍了幾刀。幾名武官策馬從他們身邊駛過,追了出去,武士們也緊隨其後,追了出去。
雪花派院內,所有弟子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名武官擦了擦刀頭的鮮血,“走,活捉葉九州。”眾武士隨他跑了出去。
大門口,雪花派僅剩下的五名弟子圍護著葉九州,與敵人對峙著。
遊如夏狂笑道:“葉九州,你就這麼幾個人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一名弟子呸了一聲:“雪花派東山再起之時,一定挖了你們遊氏四傑的心肝,來祭奠我雪花派眾師兄弟的亡靈!”
另一名眉目清秀的弟子關切地望著葉九州:“師父,您快走吧。”
葉九州看他一眼道:“這麼多人,往哪兒走?”
那眉清目秀的弟子用懇求的目光望著葉九州:“師父,弟子知道,師父要走,他們攔不住。”
葉九州道:“雪花派所有弟子皆浴血疆場,師父豈能一走了之?”
那名弟子道:“師父當真不走?”
葉九州喝道:“廢話少說!”
那名弟子淚水流了出來:“師父,平日弟子最不聽話,您也罵我罵得最多,可弟子從沒怪過師父,弟子今生隻求師父一件事。”
葉九州沒有作聲。
那名弟子忽然從腰間拔出短劍刺入自己腹中,然後奮力向一側一劃。葉九州大驚,但要阻止已是來不及了。
葉九州淚水盈眶而出,“你──,你何苦要這樣?”
那名弟子嘴角掠過一絲笑容,“雪花派弟子,沒有一個孬種。但今日師父若不出去,雪花派將再也沒有光複之日了。……師父他日一定要重建雪花派,為師兄弟們……報仇。”說完他就倒了下去。
葉九州痛苦地望著他的屍體,輕輕合上他的眼睛,“師父今日就為你報仇!”
其他幾名弟子對著葉九州吼了起來:“師父難道逼得我們都自殺麼?”
葉九州痛苦地望著他們,忽然大叫一聲,向敵人掠了出去,所到之處,血光飛濺,黑衣人一片片倒下。遊氏四傑露出懼色。四名雪花派弟子也加入戰團,奮力拚殺。
一處殘垣斷壁外,隔三差五地就躺著一具屍體。屍體均身著官服或武士服裝。
葉震州渾身是傷,單手拄著槍,護著葉先母子,與兩名武官對峙著。
兩名武官揮舞兵器衝了上來,葉震州護著母子二人向後退著,退了七八丈遠,被一堵牆擋住。葉震州忽然迎了上來,與兩名武官打在一處。
一名武官繞過葉震州向母子二人襲來。葉震州一驚,急轉身一槍刺穿武官的喉嚨,同時另一名武官的劍也刺穿了葉震州的身體。葉震州伸手抓住從胸前凸出來的劍尖。武官向回抽劍,沒有抽動,一驚。葉震州回手一槍,刺穿了後麵武官的喉嚨。
葉先母子欣喜地跑了過來。葉夫人關切地問道:“震州,你怎麼樣?”
葉震州憐愛地望著葉先,艱難地說道:“先兒是我們葉家唯一的一條根,也是雪花派重震雄風的希望,嫂子,一定要將他……撫養成人……”說到此處,葉震州倒地身亡。
葉夫人淚眼婆娑:“震州——”
葉先拚命搖著葉震州的身體:“二叔——”
母子二人失聲痛哭著,葉先忽然擦幹了眼淚,起身跑了出去。葉夫人忙追了過來,“先兒,先兒——你去哪裏?”
“我要為二叔報仇!”
“回來,你回來!”
葉夫人追了上去,拉住了葉先,葉先拚命地掙脫著,“我要為二叔報仇,我要為大憨哥報仇,我要為雪花派報仇。……”
“你不能去!”
“為什麼?連仇都不能報,我學武功又有什麼用?”
葉夫人俯下身,望著兒子,“先兒,就你現在的武功,連一個不會武功的大人都打不過,怎麼報仇?”
葉先又哭了起來,“那什麼時候才能報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還是先到你舅舅家,去等你爹的消息吧。”
雖說已是時近臘月,但西湖依然是一派良辰美景,毫無半點蕭瑟之意。一眾貌美如花的姑娘隨著琴聲飄飄起舞。馬國舅和豪華兵器庫大總管劉子城坐在湖邊,品著美酒,摟著佳人。
劉子城感慨道:“西湖景色,美不勝收。他日大人大業既成,卑職隻求大人能在這西湖邊上為卑職建一座府第,安度晚年,了此一生,卑職就別無所求了。”
馬國舅哈哈大笑道:“這有何難,我現在就能給你建一座府第。”
劉子城道:“大業未成,就算大人為卑職建了府第,卑職也無此閑暇消受。”
一隻鴿子飛來,落在一名護衛手中。護衛解下鴿子腿上的信,遞給劉子城。
“什麼事?”馬國舅待劉子城看完信,張口問道。
劉子城麵色有些沉重,猶豫了一下說:“雪花派已滅,隻是──,葉九州跑了。”
馬國舅啪地摔碎酒壺,罵道:“一群蠢豬!”
劉子城忙歉身道:“大人息怒。葉九州在當世十大高手中位居前三,在中原武林頗受敬仰,其武功遠在兵部尚書府的中州三義之上,若他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就算大人將之招至麾下,又有何用?”
馬國舅順著劉子城的話思忖了一下,也覺得有道理,臉色漸漸好轉。
劉子城又道:“豪華兵器庫這次雖沒有捉到葉九州,但收獲卻不能算小。”
馬國舅道:“既未降服葉九州,又沒收到九尺雪花槍,有何收獲?”
劉子城道:“滅了雪花派就是一件很大的收獲。從此以後,江湖上將無人不知,與豪華兵器庫作對,將遭受滅頂之災。”
馬國舅聞言,滿足地哈哈大笑。
劉子城又道:“卑職這就吩咐下去,調出天下所有眼線,隨時報告葉九州的行蹤。”
桃花集是一個逢單日子開的集,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九,方圓十幾裏的人都來趕集。集市上熱鬧非凡,賣肉的賣菜的賣糖葫蘆的,吆喝聲震天。可這熙熙攘攘的嘈雜竟沒壓住一個幾十丈開外的一聲大喝,“閃開──!”
人們循聲望去,見一匹快馬飛弛而來,馬上坐著一家三口,身上均是血跡斑斑。馬將進集市,竟沒有減速的意思,人們紛紛閃避。那匹馬在人群中疾駛而過,掀起一股滾滾濃煙,人們怨聲載道。
這飛揚的塵土落在別的地方也就罷了,這要落在人家的飯碗裏人家可就要罵了。“他娘的龜孫兔崽子,有多大能耐就敢這樣橫衝直撞?”罵人的這人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小鼻子小眼睛,但聲音卻很洪亮,此時他正坐在小吃攤上吃餃子。跟他坐在一起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五十多歲的胖子,另一個也是二十上下歲年紀,但相貌卻比罵人的那個清秀多了,歲數也比罵人的那個稍年長一點。
“他能耐可不小。”那個五十多歲的胖子說。
“他好象是在被人追殺。”年長一點的年輕人說。
胖子點了點頭,“他是在被馬國舅追殺。”
兩個年輕人吃了一驚,異口同聲地道:“他就是──?”
胖子又點了點頭:“你們看到了他背上的那杆槍了嗎?”
“那就是九尺雪花槍?”年長一點的年輕人問道。
“師父您認識他?”罵人的年輕人問道。
“豈止認識?”胖子說道,“二十年前,他十幾歲的時候,就隨著鬆陽子去搗過你師父的老窩。我馮大海二十年沒出江湖,也有他一份功勞。”
“那師父何不趁此——?”罵人的年輕人道。
“別胡說,九尺雪花槍現在可是馬國舅要的,咱得罪不起。”年長一點的年輕人道。
馮大海輕蔑地一笑:“什麼馬國舅,馬王爺又怎地?”
罵人的年輕人白了一眼年長一點的年輕人,“連區區一個馬國舅的食都不敢搶,師父還算什麼天下第一大盜?”
年長一點的年輕人道:“馬國舅既然能引出一場武林浩劫,足見他有非同尋常的本事。”
馮大海道:“二十年前,鬆陽子率領武林白道引發的那場武林浩劫,就是衝著三十六路黑窩來的,師父我今天不是還依然健在嗎?現在連鬆陽子都跑得無影無蹤了,我還怕誰?──你們記著,除了鬆陽子,天下間還沒有師父我不敢碰的人物。”
罵人的年輕人小心翼翼地問:“師父,鬆陽子——,真的就那麼可怕嗎?”
馮大海道:“見了他,你最好繞道走。”
年長一點的年輕人道:“這一番武林浩劫,會不會驚動鬆陽子?”
馮大海道:“他已經銷聲匿跡多年了,也許早就──入土了。”
從他們的談話中就能聽出來了,這個胖子就是二十年前縱橫江湖的天下第一大盜──馮大海,很多人管他叫馮胖子,別看他胖,一身輕功在武林中無人能及。那兩個年輕人是他的弟子,也是一對親兄弟,怕事的那個叫丁文,是老大,罵人的那個叫丁武,老二。丁文倒是長得挺文的,就是膽子小。丁武膽子不小,可長相極其猥瑣,賊眉鼠眼,一看就是個小偷。
丁武說:“師父,那咱們就趕緊追吧。”
馮胖子笑了笑:“急什麼,他跑得這麼急,弄出了這麼一大股狼煙,你還怕他跑得沒有蹤跡?──一看就沒被人家追殺過,連跑都不會跑。”
三人不緊不慢地吃完餃子,上了馬,向葉九州跑過的方向追了出去。就在他師徒三人離開不久,小吃攤對麵一個賣豬肉的放飛了一隻鴿子。
葉九州是不大會跑,跑得烏煙瘴氣,跑得驚天動地。終於他跑累了,回頭看了看,又好象沒有追兵,就在一個村子前的河邊停下。當他將妻子抱下馬來,發現她已經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葉九州此時後悔極了,為什麼以前連一點防身的武功都沒教過她呢?他囑咐好兒子在上麵看著有沒有追兵,就把妻子抱到河邊,給她清洗了傷口,拿出金創藥給她敷上,又撕了塊布,給妻子包紮著。
葉九州憐愛地看著妻子,輕聲問道:“疼嗎?”
妻子牽強地微笑著搖了搖頭。
葉九州歎了口氣,“都是我連累的你們娘倆──”
妻子用目光製止著他,“能共富貴,也能共患難的,才能算得上是好夫妻,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能得你這麼疼我,愛我,死也知足了。”
葉九州感動得鼻子一酸,把她摟在懷裏。
葉先向遠處張望著,沒見到有什麼追兵,隻看到田間有幾隻雞在啄食。葉先回頭看了看爹娘,心裏一陣酸楚,他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地向雞潛了過去,雞開始沒有發覺,待到葉先猛撲過來的時候,才嘎嘎叫著向村裏跑去,葉先就追了出去。
葉九州聽到了雞叫,回頭向岸上望了一眼,不見了兒子,他忙放下妻子,跑上岸來,見兒子正向村裏瘋跑,葉九州眼尖,一眼看見了一座茅舍後探頭探腦的幾個農民打扮的人,葉九州大喊著:“先兒──,回來──!”
葉先眼看就追上了,對爹的喊聲恍若未聞,他猛地向前一撲,終於撲到了一隻雞。此時他離那座茅舍還有五六丈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