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薄霧,嫋嫋蕩漾。
白衣女子獨坐亭中,麵對棋盤,她將那三枚堆疊在一起的銅錢古幣拾起,分別攤開,按次序擺放在棋盤之上,暗叩大道,落子之時甚至濺起了清冽的劍氣之音。
這位“博學”的天清池主,在棋盤內還藏了劍意……這說明天清池主還是一位劍修。
當真是三千大道,無所不通。
裴靈素沉默的注視著這象征“大隋皇族六爻之術”的銅錢,腦海裏迸發出密密麻麻的書庫文字,她對於推演一道的造詣並不深,但是這三枚銅錢在六爻裏的擺放次序卻沒有太大的講究,她找到了三才之位,然後對應棋盤落格,嚐試性的改變了三枚銅錢的位置……於是這個試探性的舉措,直接引動了整座天清池的異變。
“轟隆隆”的水流聲音,在湖心亭底響起,宛若一頭老龍沉吟。
裴靈素的耳旁,傳來了寧奕的聲音。
天清池外的糾紛,因果,傳到了她的耳中。
律宗大宗主是一個門戶之見根深蒂固的傳統苦修者。
所以他非常不願意看到外來者踏入天清池的畫麵……
同時他又是一個很要顏麵的人。
這意味著,金易一旦在眾人麵前開口,便不可能反悔,這位律宗大宗主此刻的心情萬分複雜,之前的暴怒已經被“震驚”所替代。
天清池平靜了這麼多年。
因為律宗嚴守規矩的原因,真正外來者能夠入內的,寥寥無幾,近百年來,就隻有寧奕和裴靈素二人。
這等異變……看起來不是壞事,天清池的湖水掀開,卻沒有“天怒”降臨。
“發生了什麼?”
金易一隻手拎著金剛棍,喃喃開口。
寧奕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天清池的陣法,在遠方湖心亭丫頭的拂袖動作之中,拆解出一個入口,霧氣蕩漾,律宗大宗主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跟進來,與寧奕一同踏入這座聖地之中。
整座天清池,湖水震顫,像是被裝在瓶子裏的水中世界,此刻瓶子劇烈搖晃,除了那座小亭子巍峨不動,四麵八方的水廈堆疊,隨時可能傾倒。
寧奕和律宗大宗主,雙腳懸空,衣袍被水汽打濕,懸在翻覆的世界之中。
“這是……?”
金易的聲音有些顫抖。
“天清池主的洞府。”寧奕輕聲道:“整座天清池是他的住所,這些年來那麼多律宗弟子入內修行,竟無人發現洞府麼?”
大宗主的神情相當複雜。
他搖了搖頭,道:“律宗弟子,自當謹守規矩,不可破戒,凡入天清池者,不可打擾居士清淨,別說去找洞府……就連那座湖心亭,也隻能遠遠看著。”
寧奕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規矩是人定的,若是一味遵守規矩……有時候,反而會失去一些不該失去的。”
金易隻是沉默。
這些道理,還輪不到寧奕來教他。
他平靜道:“曆代律宗大宗主,都會來天清池,在湖心亭裏坐上一會……從沒有人發現異常,更不用說洞府裏的異樣。這麼多年,律宗的大宗主裏,也不乏有天賦異稟精通陣法的天才,為何今日洞府被你們點破了?”
寧奕笑著搖了搖頭,“因為你們守規矩。太守規矩。”
金易挑了挑眉毛,“太守……規矩?”
“我見過道宣一麵,這位伐折羅有著舉世無雙的煉體天賦,跋涉千裏,身上沒有其他修行功法的痕跡,他專精於律宗功法,不曾修行中州其他門派的術法……如果我沒有猜錯,那麼律宗曆代的大宗主,都是如此,驕傲而又孤獨,你們不會修行其他宗門的術法,即便是近在咫尺的禪宗,也不屑一顧。”
寧奕望向金易。
拎鐵棍的男人沉默了很久,說出了四個字:“自然如此。”
頓了頓,他理所應當的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律宗有著極其完善的修行體係……我們不需要去學習其他宗門。”
寧奕淡淡道:“這就是原因。”
他看著遠方湖心亭,坐在棋盤對麵的丫頭,三枚銅錢綻放熒光,四麵八方湖水倒開,一座洞府緩緩從水底浮現,先是展露如龍脊般連綿的古老木質屋簷,然後便是一座極其有年代,龐大的,撐破湖麵的“洞府”,很難想象,這樣一座龐然大物,沉睡在天清池內,竟然如此之久都沒有被發現。
而如今“顯形”的大功臣,顯然是來自於那三枚銅錢。
“天清池主的洞府,藏在其他術法之中……你們隻修律宗佛法,自然破不開‘六爻’的玄妙。”寧奕把湖心亭裏的玄妙有選擇性的說了一部分,畢竟這三枚銅錢懸掛棋盤的畫麵,也被金易看見了,若是自己刻意賣弄關子,金易離開天清池後查閱古籍,也可驗證真偽。
在寧奕看來,一道“六爻”之秘的破解,便把這座洞府從天清池底喚了上來,接下來的“道宗風雷”,還有其他的隱藏秘術,便值得深究……他很好奇,如果繼續破解,會引起什麼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