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天亮(2 / 3)

民怨是一點點燒上來的。

先是有一個討飯的年輕人因偷盜罪被官兵抓捕,與之熟識的一群乞丐便一齊湧到官府門前要求放人。縣官大怒,嗬斥其以下犯上,盛怒之下令衙役當街毆打堂前鬧事者,致使死傷十多人。乞兒之死,令街頭巷尾遊走的人都心驚膽戰,然而害怕之後,接連而至的是隱忍的憤怒。終於在某個晴朗的晌午,一個流民舉起了長竿,問有誰願意和他一起造反。

人的力量是無窮的,就好像隻是一搓小小的火苗,隻要扔一大捆柴火進去,也能讓這火燒得通天。

一茬又一茬的人起來了,被官兵撲滅,然後再次燃起。剛安定下來的人又再次流亡,企圖繼續向南,躲避戰火。

一個步履蹣跚的老漢顫巍巍地走著。他已經獨自逃難十多天,沿途總有官兵捉捕無戶籍的流民,他想,自己實在逃不下去了。

忽然有人從一旁走過,伸手往他碗裏放了一串銅錢。

“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老漢勉強地直起腰,看清行善的人。

姑娘身旁沒人跟著,鬥篷遮住眼睛,隻能從身形上看出男女。

“現在世道亂,你若是有錢人家的姑娘,便好生在家中藏著吧,莫要叫那些官兵把你當成了反賊。”

老人苦口婆心地勸著。他還要說什麼,剛要開口,就被身後一陣嘈雜的馬蹄聲拉回現實,慌忙道:“姑娘,你快走吧!官兵又來抓人了,我不能和你說了,我、我得先走了......”

姑娘沒有理會他的勸說,朝著官兵的方向走去。

街上躺著成堆的屍體,有野狗的,也有人的。有的起義的人剛做好屬於自己的旗子,還沒喊出什麼響亮的口號,就被官兵杖斃,血肉裹在旗子下,人臉看也看不清。

“何人站在那?”官兵遠遠朝她吼道。

“棠氏,牧堇。”她站在屍山血海上,扶起被鐵蹄踏得卷邊的旗子,“反。”

***

已是深夜,聖上寢宮卻仍是燈火通明。

小太監端上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盆,畢恭畢敬地放在楚淮景的臥榻前:“陛下,今日的奏折和炭火都備好了。”

“成啊——你,朕升你做大內總管!”楚淮景喝得酩酊大醉,從奏折中抽出一本,啪地丟進火盆裏。

小太監狂喜,還是謙恭地問了句:“那張公公......”

“他啊?幹了也那麼久了,”楚淮景漲紅著一張臉,大笑道,“做得不錯,就賞杖殺吧。”

剛剛才以為時來運轉的小太監忽然笑不出來了。

楚淮景翻了翻成山的奏折,那都是今日新遞上來的折子。字字句句,無非是哭訴為官之艱,想讓他多發點賞錢。“對了,朕讓你把西北傳來的文書單獨拿出來,拿了嗎?”

“回陛下,沒、沒拿。”小太監支支吾吾道,“西北軍近日......並未上奏折。”

“什麼?”楚淮景刮了刮自己的耳朵,“誰準的他西北野狗不按日奏報軍情!想要造反不成!”

門外忽闖進一個滿身是血的人,“陛下,”他猛然跪倒在楚淮景榻前,“亂軍已經攻到了外城,您從北城門快些逃吧!”

楚淮景像被澆了一盆冷水,猛然清醒過來。他忽然想起現在並不是元業二年,不是他正春風得意的時候,而是元業三年——江南亂軍盛起,一支當年為牧青萍打天下的部隊死灰複燃,一路攻到了京城。

“蕭戾......蕭戾呢?”

探子的額頭重重叩在地上:“奴才護主不力,統領他應亂軍首領之約前去決鬥,不敵而亡......”

“混賬!”楚淮景從榻上倉亂地爬下來,“去,去傳書西北,讓楚子宏速速來宮中護駕!隻要他回來,朕就願意把皇位傳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