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不大爭氣,心頭無端端澀脹。
樓下的小孩兒們皮實,有人點燃了鞭炮,啪地一聲響,整條巷子都能聽見。
那群搗蛋鬼不消停,大過節的,一個個就跟猴兒似的亂躥,成群結隊地邊笑邊鬧,紛紛點鞭炮嚇唬夥伴,野得沒邊。
所有動靜和聲響都傳進了這裏,喧囂與笑聲相互交織。
屋裏的僵持最終還是歸於平和,一會兒,兩個人分開,竟然麵對麵盤腿坐著,都冷靜下來了。
矮桌上的菜色豐富,分量不多,每一樣都是雙人份。這是今年的年夜飯,與眾不同又格外重要的一頓,象征著團圓與美好。
可能是還不習慣多了一個人,青禾依舊寡言少語,她低垂下目光,視線漸漸變得模糊,鼻頭和眼睛都是紅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整個人都茫然若失,分不清到底是舍不得還是孤獨產生了錯覺。她確實想讓文寧離開,寧可自個兒過除夕,但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開不了口。
不僅是這頓年夜飯,這一晚,文寧也留在了出租屋。
深夜,家家戶戶都在守歲。
頂上的燈必須開到天亮,不能關。一米五寬的床上,兩人什麼都沒做,隻是摟抱在一起,青禾將下巴擱在文寧肩上,覺得累了,閉上眼睛。
時間剛過淩晨。
文寧把手放在青禾腰上,小聲說:“青禾,來年順遂。”
懷裏的人隻是動了動,並未回話。
這一晚注定不平靜,可外頭的喧鬧未能驚擾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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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大年初一,新年新氣象。
天不見亮,街道上就交雜著各種聲響,此起彼伏。老城區這邊守舊俗的居民較多,不少人家清早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點香燒紙,先行供奉祖宗,之後才是起鍋燒水煮湯圓餃子。
青禾難得安穩睡一覺,醒來時已經天亮了,七八點鍾。
彼時床上隻有她在,旁邊早就沒人了,出租屋裏見不到另一個人的蹤影,安靜得不像話。
矮桌被收起來,其它地方也幹幹淨淨。
文寧不在,應當是走了。
她抿抿唇,掀開被子下床。
洗漱,收拾。
今天依舊沒別的去處,連醫院那邊都不會去,還是得一個人過。
一晚上沒碰手機,微信上一堆未讀消息,全是好友發來的。青禾沒心情應付這些,大致瞥了眼,隨便翻了翻,打算晚點再回複。
亦是這時,門從外麵被打開,文寧提著一個紙袋進來。
青禾怔了怔,沒想到她還會回來。
應該說,這人壓根就沒走,隻是出去了一趟,取了一小袋子東西再回來。
文寧要在這裏過春節,不打算回文家。
冬季的早晨霧氣中,在外邊走一遭,發梢都是濕漉漉的,起了薄霜。文寧的大衣領子上還沾著紅紙屑,也不知道在哪兒弄的,看起來像是走了很遠的路。
天色不夠亮,屋裏和廚房都開著燈。青禾站在床邊不動,保持著彎身放手機的動作,遲緩得很。
紙袋裏裝的餃子,純手工水餃。
這大過年的,街上還在營業的店鋪都少之又少,找到一家賣餃子的店實屬不易,開車轉了好幾條街才買到。
青禾就沒想著有人陪自己過年,更沒想著初一吃餃子這回事兒。她隻當昨夜是腦子沒轉過彎來,受不得冷清的滋味,一時貪念另一個人的依靠,以為一晚上過去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所以起床後發現文寧不在,她還鬆了一口氣,未料到對方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