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抗美不能接受相親對象的不足之處,她言語中帶著一點不願意:“可他腿殘疾了。”
賀柳兒頓了頓,然後說道:“鍾國慶的腿確實是有一點問題……不過他不用下地幹活,其實情況沒那麼嚴重。”
賀柳兒沒有說服張抗美的意思,她雙手抱胸冷靜的陳述:“而且鍾國慶還挺好看的,長得一表人才,比你哥都好看。”
張抗美又擦了擦眼淚,看了賀柳兒一眼:“那你當初怎麼不嫁給鍾國慶,偏偏來禍害我們家。”
賀柳兒聳了聳肩膀:“當年我說親的時候,其實我挺想嫁給鍾國慶的,要不是你哥對我死錘爛打,我肯定不會嫁到你們老鍾家去,而且啊,就衝著人家鍾國慶親娘和善大氣,不像你媽劉招娣一樣胡攪蠻纏,我就覺得鍾家就比你們張家好。”
張抗美很生氣,她瞪了賀柳兒一眼,被轉移了話題:“你不許說我娘壞話!”
賀柳兒嗤笑了一聲:“張抗美,你可真是一個愛媽模範,對你媽媽那叫一個好……可是就是不知道,你媽是不是也對你這麼好。”
張抗美:“我娘對我當然好了,當年我剛出生,我奶奶差一點扔了我,是我娘給奶奶磕頭,這才讓我活下來。”
賀柳兒不讚同道:“對你好?我不信,如果她對你好,能每天把你當長工使?你知不知道,劉招娣撫養你長大,這是她身為母親應做的,才不是恩情。”
張抗美眼裏恍惚:“這是我娘應該做的?”
賀柳兒看著張抗美的眼睛,十分銳利:“你自己覺得呢?”
張抗美心裏倉惶——其實她心裏早就知道劉招娣對自己不好,把自己當累贅,可是一旦她在家裏戳破了真相,她又能得到什麼呢?
無非是更深的絕望,還有劉招娣更加激烈的羞辱罷了。
所以她酸溜溜的說了一句:“那我也沒有辦法不是嗎,因為我天生就是一個命苦的人,不像你一樣好命。”
賀柳兒搖了搖頭:“雖然說,不論富貴貧苦的人,都各有各的難處。但是呢確實有一些人,從一出生就非常命苦……不過張抗美,你不至於命苦。”
然後她從床沿上坐起來,心平氣和的說道:“你無病無災平安活到現在,比你三哥張援朝命好,而你爹還給你找了一個公社的工作,這比村裏的小姑娘要強上一百倍,你得學會開解自己……”
張抗美打斷她的話:“這工作是我爹給你找的,後來……後來我哥死了才輪到我頭上。”
賀柳兒歎了口氣:“我是個外人,我隻說一說我眼裏看到的,你爹張大輝對你很好,比你娘對你好一百倍,你知道嗎?”
張抗美低下頭:“他對我才不好。”
“你自己想想吧。”賀柳兒點到為止,不再言語。
張抗美一開始不說話,後來忍不住問了賀柳兒一句:
“你……是不是把我哥給忘了?”
賀柳兒頓了頓,然後用輕鬆的語氣說:“我又不是老糊塗了,當然沒有把你哥哥忘了。”
張抗美著急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賀柳兒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哥了?”
她的聲音又激烈了起來。
賀柳兒視線轉過牆角,沒去看眼前的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回答:“是啊,不喜歡了。”
她現在回憶起張援朝,是羞澀的臉龐,潔白的牙齒和爽朗的笑。有想念有回憶,就是沒有當初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了。
張抗美:“……”
她本想生氣的,可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我知道了。”
這時候的北京。
一個白襯衫男孩從床上醒過來,被噩夢嚇出一身冷汗。
他叫了一個人的名字,短促又小聲。
那個名字是,柳兒。
宿舍裏,賀柳兒已經特別困了。
她看張抗美好像又想說什麼,就迅速先說話:“我困了,我覺得你肯定也困了,所以我們就別說了,你肯定還沒吃飯吧,我給你拿點桃酥墊墊肚子,然後再帶你去洗漱。”
說完這句話,賀柳兒不等張抗美拒絕,就打開櫃子,給她拿了半包桃酥。
張抗美的確有點餓了,所以她羞紅著臉接了過來:“謝謝你賀柳兒。”
賀柳兒無所謂道:“不客氣。”
洗漱完後,賀柳兒在另一張空置的床上,放了一張草席。大夏天的也用不著被子,隻用薄毯就可以——巧合的是,張抗美的藤箱裏有一張小毛毯。
晚上九點,賀柳兒關上電燈躺在床上,問了張抗美一句:“明天我送你到汽車站?”
張抗美:“不用了,我認識路。”
賀柳兒:“那好吧。”
第二天張抗美臨走前,賀柳兒領著她到食堂吃早飯,然後送她坐上了去縣城的汽車。
回到省機械廠後,到廣播站上班第一天,賀柳兒給王萍萍,郭人民和趙站長都帶了禮物,每人一條臘魚,所有人都挺高興。
尤其是王萍萍。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這也算沾了你的光了。”
她拎起手中的臘魚幹,比劃了比劃:“這條魚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