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裏打翻了醋壇子:
混蛋賈敬!
居然敢誘拐朕的太子!!
不過才當了幾天太子侍讀,居然就讓太子一沒了他就覺得孤單了?
皇帝完全忘了那是他親自給他家小太子挑選的侍讀、準備的腹心,隻想著:太子對朕都沒這麼黏糊呢!你居然敢……
皇帝一想到小太子從來沒說過見不到阿父會孤單,卻如此掛念一介臣子,心裏就萬分不是滋味兒。
小太子睜著黑葡萄似的圓眼睛:孤看不到皇父很孤單啊!一直都很孤單的。可是皇父有好大好大一個天下要打理,孤不能任性,要乖乖等皇父有空了才宣見。
皇帝看著小太子用他那圓滾滾胖乎乎的胳膊,努力比劃出一個自覺得很大,其實還是很小的、而且不甚規範的圓圈兒,嗬嗬笑開:和皇父不能任性,和賈卿就可以任性了?
小太子嚴肅臉:孤沒有任性。孤隻是有點舍不得,但還是讓他早早回去了。
皇帝還是落寞了,太子可沒有舍不得朕啊!
小太子有點兒急了:怎麼沒有舍不得?孤天天舍不得!可是孤不能打擾皇父,不能讓皇父擔心……皇父那麼那麼忙,可賈卿不一樣——他是皇父給孤的侍讀,本就該陪著孤的啊!
本就該陪著孤!
看著小太子一時情急,來不及吸溜就不小心流出嘴角的口水,皇帝隨手幫他拭去,卻忽然驚覺,自家湯圓兒,居然已經有了“本就該陪著”他的人了,還是自己親自挑選送過去的!
皇帝身上的醋味沒那麼明顯了,但那絕不是因為皇帝終於把心裏打翻的醋壇子給扶了起來,而是五味壇子的其他四個也打翻了。
皇帝心裏那叫一個五味雜陳,滋味難言啊!
賈敬!
唉,賈敬。
賈敬才做了幾天侍讀,就攏住了小太子的一顆心,這本是大忌,可是到底太子最記掛的還是皇父,小太子的賈卿又是皇帝的賈愛卿的愛子,忠心是信得過的,且小太子這幾天簡直一天一變樣,還是絕對朝著皇帝心裏好兒子好太子標準變的。
雖然皇帝對於引導自家湯圓兒如此可喜變化的居然不是自己,感覺實在有點複雜,卻也不得不承認,賈敬之於湯圓兒,或許真的不遜色於賈代化之於自身。
所以皇帝雖然先是打翻了醋壇子,繼而又很快引發了多骨諾牌效應,接連打翻了其他四味壇子,到底隻是在心底喟歎幾聲,沒再加賞賈敬,也沒順應某一瞬間的心意,真的將賈敬打發到別處去。
父母之愛子女,需為之計深遠。
皇帝自己比小太子大了三十幾歲,雖然不樂意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比起隻比小太子大八歲多的賈敬,他確實無法陪伴小太子更長時間。
罷了,想來賈代化的兒子也不至於是會恃寵而驕的。
況且皇帝自忖還能再看著自家湯圓兒二三十年,若果然賈敬恃寵而驕,那他隻管將他調得遠遠的就是,湯圓兒不可能為了一個臣子和阿父生疏的。
抱著自家湯圓兒軟軟暖暖的肥腰兒,皇帝頗為自信地想,於是也就自信地放開了這事兒,回蹭了蹭嫩呼呼的湯圓皮子:“保成怎麼急著自己過門檻了?讓奴才先抱著不好嗎?等保成長高了再自己走就可以啊!”
湯圓兒搖搖頭,小臉兒很嚴肅:“不行,保成要快快長大變強。”
皇帝笑,這長大,可不是想要就能有的啊!再說了,難道自己跨過個門檻兒就能長大了?
小太子繼續嚴肅臉,比劃比劃自己圓圓胖胖矮墩墩的小身體,又比劃比劃皇帝算不上高壯卻修修長長頗勻稱的身軀:“保成自然知道長大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就算保成再怎麼努力吃飯,要長大到皇父這樣,還要好久好久……可是,保成也不能因為自己現在還小,就鬆懈了。”
小太子鼓著粉白染胭脂的湯圓臉,瞪著黑亮浸水銀的葡萄眼:“小孩子也有小孩子能做的事情!保成拉不開真正的大弓,騎不了馬——連小小馬都不行,甚至練練摔跤跑跑步什麼的,賈卿也說保成還太小,筋骨還沒長成不好練,否則反而傷身……但保成也有保成能做的事情。”
這次小太子吸取了剛剛一時情急、居然將口水滴到皇父龍袍上的教訓,雖然心裏要說的話很多很多,卻盡量和緩從容慢慢說,雖然偶爾有那麼幾個字因為口水泛濫導致說不清晰,意思卻很清楚。
皇帝聽明白了,原來自家太子是想努力早點變強,太小了正經武課不能上,他還可以先用自己走路自己過門檻來鍛煉。
而原因,則在上午賈敬講的新故事上。
今天,賈敬給太子講的故事依然是一則孝子故事,名為《扼虎救父》。
這個皇帝完全不奇怪,賈敬當了這些天的太子侍讀,打第一天起,就在給太子講孝子故事,每天一個雷打不動,間中還會借著故事教導太子一些無傷大雅的奇巧淫技,或者引導太子做些思考,像是埋子奉母的那個郭巨,要怎麼做才能在養活孩子的同時,更好的奉養母親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