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皇帝也暗自歎息,他昨兒初初聽說時,甚至連氣憤賈敬果然想要獨霸他家湯圓兒的心思都一時不曾顧及,隻一邊兒感歎一邊兒期待自己可能在這一世就握緊的那雙手。待得回過神來,看著太子那張喜滋滋樂嗬嗬的臉,皇帝也無法回避剛剛自己瞬間閃過的念頭,一時心軟:那臭小子雖可惡,若是保成真個自個兒樂意……
皇帝忍了又忍,到底才不至於做出連夜收回聖旨的荒唐事兒,也忍住了給那臭小子添十個八個側妃侍妾做對手的衝動。
賈敬也知道皇帝的心意,雖然兩個還是互相看不順眼,對保成的心意卻都是真的,因此難得的,在皇帝就著賈代化的姿勢估摸著賈敬的位置,抬腳就踹卻踹空了之後,賈敬擺擺大尾巴,主動給皇帝的眼睛施了法,讓他能看穿自個兒的隱身術,而且就原地趴著任踹――
反正皇帝雖先前育種那一年中,因與“種子”血脈相連,也得了不少好處去,但充其量也不過讓他有了修行的門檻,踹一腳的殺傷力距離盤古幡簡直比從無間地獄到三十六天外還遠,那力道連撓癢都不夠,小怪獸表示毫無壓力。
皇帝踹到自己都累得慌,看著那小混蛋依然悠閑閑地,下巴擱在前爪上,腦袋歪著,眼睛眯著,大尾巴從身後伸過來扇著風,好不愜意。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竟是一腳衝著那黑乎乎圓潤潤的鼻尖兒踹過去……
一腳踹出,皇帝立馬後悔,他記得幼年在祖母宮中時,因用心討好祖母,也很用心學了那隻頗得祖母歡心的虎斑貓的習性,據說這些貓貓狗狗的,鼻子上頭極為敏感,打得重了致命都可能的――這臭小子變大了怪模怪樣,縮小了可不就是隻小奶貓?
皇帝是想狠踹他一頓兒出氣,卻沒有重傷他甚至要他命的意思。偏偏這一腳用盡全力,皇帝近來雖自覺年輕不少,力氣也大許多,到底不是鎮日練武的行家,這踹出去容易,收回來可就難了……
好在旁邊還有個賈代化,看皇帝踹賈敬四肢他隻看著,怎麼也看不出這臭小子有哪裏值得人心疼的,因此他不隻看,他還邊看邊笑,卻不料忽然見著皇帝大腳直往賈敬鼻尖兒招呼,賈代化知道厲害,臉色立馬變了,又眼見得皇帝臉色也變了,雖不明顯,賈代化卻知道那是後悔之色,當下再不猶豫,大跨步向前,一手拉著皇帝垂在身側的左手,往自己身邊兒一帶,另一隻手攬住皇帝的腰……
雖帶得皇帝一踉蹌,卻堪堪讓皇帝那一腳踹空,隻從賈敬腦門兒上踢過。
賈敬的眼睛終於睜開了。
不是因為皇帝那一腳,而是因為……
父親終於準備把這家夥叼回窩裏去了麼?在平白耗費了三十年之後?
如此曆史性的時刻,就算小混沌連封神大戰都沒興趣――或者說是沒機會――圍觀,此時也必須看仔細了!
皇帝被賈代化一把帶懷裏,還來不及為那久違的溫暖感懷什麼,就見到眼前原本懶洋洋的小混蛋,忽然目光灼灼地看過來――雖說賈敬的獸型比他的人形眼神生動,不過人獸溝通一般總還是有點障礙的,但很神奇的,皇帝居然一眼就看穿賈敬的意圖,當下怒發衝冠,右腳猛跺、左手肘往後一頂,正傻笑著感受皇帝腰身滋味肩窩清香的賈代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手捂著肋下一手捧著右腳,噝噝呼痛。
皇帝當聽聲音就知道那呼痛聲裏倒有七分是故意裝出來的,平時可能還會心軟一下,現在極度惱羞成怒,雖不知為何將踹向賈敬的那一腳才抬到一半兒又收了回去,卻幹脆地一甩袖,也不看賈敬,也不看賈代化,自顧自走了。
賈代化眨眨眼,怎麼苦肉計不奏效了麼?想著放下腳,右手猥瑣地在鼻尖嗅了嗅,傻笑著跟了上去,留下背後無限鄙視的賈敬:
這行動力!
不過賈代化的行動力雖然再次找到小兒子的鄙視,他隔壁的堂親和亡妻的娘家,行動力卻都是杠杠的。
雖昨晚申初忠靖侯家才正式接到旨意,各府不好行動,但今兒一早,便是榮國公忠靖侯都是要上朝的,國公夫人侯夫人卻不約而同都到了寧國府。
陳氏出來接待,史氏見著了史夫人,彼此臉色都有些僵,史氏還好點,無論心裏怎麼想的,臉上很快就笑得如沐春風;史夫人卻顯然不耐煩見她,雖因著是自家姑奶奶夫家的堂妯娌,也忘不掉這位大姑娘昔日的氣焰和她一家子的“大恩”,她又素來最是直率,臉上也不免帶出來幾分。
陳氏雖長袖善舞,史氏卻頗覺得沒意思,又自恃身份,又不覺得忠靖侯家出個太子妃就如何了不起,從東宮正殿走到慈寧宮正殿,可不是段容易的路程,半路跌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就連榮國府,住正院的女主人算什麼?隻看賈赦定下的是哪家女兒就知道,住佛堂的老夫人才是真正做主的那個呢!
因此史氏雖很給陳氏麵子,笑著應酬了幾句,也賀了史夫人成了未來皇帝的外家,卻不一會就托辭家中諸事繁忙,回了西府去了。
她一走,史夫人的臉色好了很多,陳氏也鬆了口氣:她因著自家丈夫的態度,對西府裏老夫人倒是孝順,對這位叔母就隻是敬著了,就算說起來見得比舅母多,她自個兒有孕坐月子的時候也還多虧了這位叔母幫忙想著敷大爺的房裏事,到底真說起來,還是舅母親近些。
或許真是隔了房的緣故吧。
陳氏笑眯眯地和史夫人說了一會兒女經,就見史夫人忽然歎了口氣:“這你小舅父家的大姑娘,說來都多虧了你們……”
史夫人是真的有些愧疚的,她昨兒才聽說了自家小叔竟還有個遺腹女,當即和丈夫翻臉。因為倒黴的忠靖侯莫名接收了個侄女兒之後,還不得不努力給這個侄女找了個來曆,就連對著老妻,也隻能拿對外人的那種“因為侄女兒生辰太貴重,剛出生時差點養不活,偏巧就忽然來了個有道全真,說是她不合在侯門府邸養著,出嫁前最好都不見同姓親友,如此才能一生順遂”的話兒搪塞。
史夫人出生顧家,說來也是千年世家,隻可惜她娘家那一支已經敗落得不能再敗落,又四五歲上就失怙,柔弱的寡母、才滿月的幼弟,就算沒什麼極品親友欺壓,她也是打小兒養成了爽利強悍的性兒。
有個拜了幾十年佛的母親,又有個修了十來年道的婆婆,史夫人雖不拜佛不修道,但也不敢說不迷信,隻是實在惱怒丈夫的馬虎大意。道士的話不好說不足信,侄女兒據說打住到姑奶奶莊子上後身體就好了起來,現在更成了太子妃,也算是驗證了那批語――
可即便因她進了史家門也算侄女兒的同姓親友不好相見,也不必徹底連她還有個侄女兒都不讓她知道吧?全拋給姑奶奶是怎麼一回事?不知道的還當她連小叔的遺腹女都容不下呢!卻不知道,史夫人顧氏嫁入史家時,史二還隻是個未留頭的小娃娃,她端的是長**如母,就是後來和弟妹也處得好,早年就說過要過繼了小兒子給小叔呢,這老頭子居然連小叔嫡親女兒的消息都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