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多羅理郡王一早兒就接收到一大群弟弟妹妹並包括他生母在內的一群兒庶母,其中還有個大腹便便看著隨時可能生產的,當下就傻了,再聽到自家阿瑪竟也出了鹹安宮、去往圓明園,更是險些兒魂魄出竅。
從康熙五十一年到現在,他都以為,除非自己能奪回皇位,否則阿瑪餘生都隻能在禁宮之中仰人鼻息了,不成想……
周圍自己的妻妾,阿瑪的妾室,還有那些小兄弟小妹妹們,一個個都滿懷期待和欣喜,可弘皙卻無法高興,反更擔憂。
當今聖上,自己那個好四叔,哪裏是會為了當年跟在阿瑪後頭的兄弟情分,就在剛登基不足一年時,就將一個當了四十年儲君的最名正言順的嫡子放出來的?
既不是什麼情分,那就是有所算計。
弘皙眯起眼,可到底形勢比人強,聖旨要求他往圓明園一會,他又哪裏敢不去?
何況他也是真的想念自家阿瑪了,自從……之後,他們父子倆就再也沒能見麵。
弘皙一路快馬趕到圓明園,他再是忐忑擔憂,也滿懷期待。
太子卻有些局促。
雖有此身的感情記憶,那也確實是他的孩子,可是怎麼說呢,對這個在他來了這兒的大半年裏,從不曾見過的次子,太子有期待,又總覺得有點兒濉
弘皙都三十歲了,可太子自己,實際不過十六生日歲,這忽然來了個算來有個十六歲孩兒都不甚稀奇的兒子,那種感覺,委實難以言喻。
可真見著了弘皙,太子就什麼也顧不上了。
這個孩子,容貌上頭雖與他並不十分相像,可除了那怪模怪樣的發型服飾外,相當符合他的審美,就是氣場陰鬱了點――是了,從最有可能的下下任帝皇人選,變成了一個雖有郡王之名,卻隻能戰戰兢兢在新君手下討生活的“奴才”,尤其就是對著那些就算在自己兩立兩廢之後,在皇阿瑪跟前兒也都遠不如他的堂弟,也都必須俯首稱臣……
那滋味兒,有了此身記憶的太子,再清楚不過。
太子看著弘皙的眼光漸漸溫柔,尤其想到若非他自己有了這一場奇遇,這個孩子,絕對難以善終――雍正好歹占了長輩名份兒或許還勉強過得去,若是再一代君皇,自己其他的孩子或許還能混個庸庸碌碌壽終正寢,可這一個,得了皇阿瑪青眼那麼多年……
太子的眼神甚至帶了幾分父親特有的慈和,在弘皙看來卻越發心酸,一時情動,竟一頭撲倒在太子腳邊,一聲兒“阿瑪”之後,盡是語不成聲的嚎啕,倒把太子嚇了一跳,虧得他雖隻得一十六生日,卻是個三生日不到就懂得端住的,穩穩坐著不動,隻眼神兒越發慈和。
弘皙自己哭了將近一刻鍾,反而不好意思起來,隻拿袖子擦著臉:“孩兒實在沒想到還能有與阿瑪如此相見的一天,一時失態,還請阿瑪恕罪。”
太子點點頭,看向他袖子的眼底卻明明白白的嫌棄,弘皙看得分明,卻絲毫沒有和阿瑪就別重逢就慘遭嫌棄的沮喪,反而有幾分安心。
幽閉禁宮若許年,阿瑪竟還能保有這點子小潔癖,看來至少生活上頭,沒受什麼委屈。
甚至還有幾分親切,恍然何時,阿瑪也曾經對著第一次騎上小馬、跑得滿頭大汗的自己,露出又得意又慈愛卻又隱含嫌棄的目光,嫌棄的也隻是他滿身汗味兒沒擦洗幹淨就往他身邊兒湊……
弘皙想著,又拿袖子抹一把臉,見太子果然亦如當年一般,雖嫌棄卻沒阻止他靠近,心下暗喜,正想如小時候一般兒,坐在阿瑪身邊兒說話,卻驚覺:阿瑪左側靠後邊,竟有一個**繈褓!
弘皙定了定神,細細數了一回自己今早接收到的那些弟弟妹妹,沒發現少了哪個,再仔細看一回那繈褓,雖那繈褓有些淩亂,真不像宮裏嬤嬤該有的手藝,但看得出來那料子極好,且那**……那**,對來說他實在太過熟悉,再曾經幾乎跨越了他大半生的過去,他的阿瑪就是整個大青唯一有資格著此色的男人,可現在……
弘皙不著痕跡地看一眼太子身上極度隨意的玉色常服,低下頭去。
太子看著他做出一副“我很好奇,可阿瑪不說我就不多問”、“我不多問,可我也不該在阿瑪跟前兒徹底隱瞞自己心思”的小樣兒,頗覺好笑,竟伸手摸摸那寬寬的腦門兒,摸完還拍了拍,覺得這醜死人的發型也有個好處,小四子的腦門拍起來可沒這麼光滑爽快的……
一邊兒分心想著,一邊兒擰起那個繈褓抖了抖:“弘皙猜猜,這是誰?”
弘皙都已經娶了兒媳婦,正是期待大孫子的時候,見著那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在他阿瑪手裏和個小烏龜似的,本就有些淩亂的繈褓現在更是亂得一塌糊塗,雖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那繈褓正好包住小娃娃的肚皮兒,四個角又都擰在阿瑪手裏,那小娃娃倒沒摔著。
可那嫩呼呼的胳膊腿兒都露了小半出來!
因已入深秋,這屋子裏雖早早燒了地龍,可看看自己阿瑪玉色常服領子袖口露出來的狐狸毛,再看看那□了小半個身體,連小腦袋都無力垂著、隻隨著他阿瑪抖動的力道搖搖晃晃的小娃娃,弘皙心下再怎麼嘀咕這娃娃的來曆,也不由有些心軟:“阿瑪,莫累著手,還是兒子來抱吧?”
太子斜睨他一眼,壞笑:“這個你可抱不得。”
想想補一句:“至少現下抱不得。”
弘皙不解,卻聽得他阿瑪慢悠悠的:“現下這個身體裏頭可是你繼母,如何是你抱得的?”
什、什麼?
弘皙和門口的三個人影,幾乎同時踉蹌了一下,眼珠子幾乎掉了一地。
太子爺,先帝二阿哥,那個嗜好審美的名聲,確實是他幽閉禁宮十載也依然如雷震耳的,可是……什麼時候,這位審美的下限,已經如此之……
四個人,八隻眼珠子,一起死死盯著太子手裏那隻小烏龜――這娃子看著挺多半歲吧?這位爺的審美已經如此凶殘了嗎?
再怎麼子不言父過,弘皙都忍不住想捂臉。
而門口那三個,最豪爽健壯的那個一頭栽在精致風流的那個懷裏,精致風流的卻渾然不覺,隻長大了嘴巴傻站著,而稍前半步溫文和氣的那個,卻扭曲了一張本該君子如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