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可惜,卻還是人間。

此處本是賈敬靜室,寧國府就是幾個主子也從不曾擅入,至於奴仆們,也隻有貼身服侍他的那幾個方敢靠近,亦從不曾入內,平日裏哪怕賈敬經常不在也都是輕手輕腳地經過,可今兒,實在是出了奇事兒,偏賈敬在道觀裏閉關的時間太久,府裏人沒接到他出關的消息,難免放鬆,是以本是溫馨,偏偏被外頭雖不算大聲卻也不甚小聲的話語打斷了。

太子先是皺了皺眉,細聽清楚後卻是勾著奶貓兒的下巴笑得戲謔:“啊呀呀,還以為賈卿家那大侄兒是隻徹頭徹尾的小鵪鶉,怎麼著,竟也有這般大的脾氣?”

奶貓兒抖抖毛,從太子肩頭約下,落地時又是那個臉部神經疑似癱瘓的玄衣青年。

青年眼神淡淡卻專注地看著太子爺,認真為大侄兒申辯:“小璋兒隻是乖得有點傻了,不是小鵪鶉。”

太子瞪了瞪鳳眼,卻很快為自己心中莫名冒出來的念頭有點子羞愧――

怎麼竟忽然自降身價跑去和小娃兒比了?還好沒真將那句“如果我和你大侄兒一道兒掉水裏,你會先救誰”的話兒問出口,否則真真兒別說是太子的麵皮丟盡,就是單純作為賈卿的道侶,也夠沒臉的。

自己雖因實在舍不得他,默認了以後雙修問題上的某些位置問題,但孤怎麼都還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兒,雖說目前實力確實不如賈卿這個大怪獸,可天長日久的,無論趕上他要多久,可連追趕的勇氣都沒有,隻想著連掉水裏都要和他大侄兒爭搶著求他救助,哪裏還配和他並肩而立?

心念電轉,太子也無暇半真半假地和賈敬計較他竟敢為了大侄兒駁了自己的話,又想著賈敬是自己認定了可並肩而立的人,甚至早在知道他大怪獸真身前就另眼相看了的,他的侄兒自然也不能真就一直隻是一隻小鵪鶉,是以倒很是抬了抬下巴:“看看去!”

賈敬這回真沒接收到太子爺一瞬間就轉了三五回合的心念,不過他那一副要去給自家大侄子撐腰的模樣兒卻是看出來了――起碼有五分和弘皙企圖將爪子伸到自己臉蛋上冒犯時的模樣差不離,賈敬一想到當日太子爺護著三頭身的自己那樣兒,周身的氣息就溫和了幾分,腳步卻也沒停,手習慣性地扶上太子的腰,並肩往外頭走去。

已經升任了管事卻仍親力親為打理靜室周圍草木的平心三個嚇了一大跳:敬二爺不是說在觀裏頭閉死關嗎?據說連恰好輪到這一年跟去道觀服侍的煮茶都從未見著的……還有這位……

太子殿下?

不是說正微服出巡的嗎?連先前皇長孫滿月都沒回來的說,怎麼……

平心幾個下巴差點砸到自己的腳背上,可賈敬的臉色實在淡漠,太子的態度又實在理所當然,這三個反倒不好意思了。跟了主子這麼些年,都沒學著幾分淡定,倒還在主子明定了務必安靜的地兒又是喧鬧又是失態的――雖說實在是十幾年來第一次,可偏偏卻讓主子在太子殿下麵前丟臉了……

其中靜氣最是機靈,左右手肘趕緊往兩邊兒一頂,讓另兩個醒過神來,又順勢雙手往上一把托起自個兒的下巴正了正,再放下來時正好施了一禮,一連串兒舉止竟有幾分從容不迫的意思,趁著那張俊俏白淨得就算以太子爺兩世的眼光也可以打個八十九分的臉蛋兒……

啊呀呀,賈卿也挺會享受的嘛!

看看這三個,一個溫和可親一個俊俏機靈一個滿身書卷氣,似乎還有個安靜如茶的,這配備,比自己身邊兒那些個宮人內監加起來都也不差什麼了!

雖然年紀略微大了點,但在真正懂得欣賞男人的人眼中,這樣兒二十出頭的年紀才是最好的時候……哼哼哼,難怪賈卿都不用吃不用喝的,道觀裏還要讓他們輪流侍候著,果然會享受哦~

太子伸手在靜氣臉上摸了一把,又捏捏平心略圓的下巴,半眯著眼微微挑起唇角:“賈卿可真是會享受,果然是美人如玉,煮茶添香啊!”

疑似被調戲了的兩個麵不改色謝過太子殿下誇獎,唯一沒被調戲的執墨眨了眨眼:煮茶不是在道觀裏麼?

太子的鳳眼兒眯得越發嫵媚風流,賈敬由著他調戲自個兒的小廝,隻左手依然穩穩扶住他的腰:“不過皮囊。”

太子哼一聲,想到前兒這大怪獸頂著自家侄兒三頭身的小身板,都好對著自己前世五十幾歲那張皺巴巴的臉蛋兒偷香,也就放開了捏在平心下巴上的手,正色問道:“你們剛剛說什麼了?怎麼孤聽著似乎是賈璋闖禍了?”

因恰好對著太子的視線,也自然就由平心回答了,內容其實和太子剛剛在靜室裏聽到的一般無異,小鵪鶉隨父遊學近一年,一回來就打發神威――

直接打上他姑父家的大門了!

啊呀呀,可真難得得很!賈敬沉東海底那兩年,太子愛屋及烏,可沒少關注寧國府的大大小小,那個鵪鶉似的小娃娃自然也沒落下,可真想不到,嘖嘖嘖!

太子手一揮:“看看去!”

消息雖傳回了寧國府,偏巧賈敷是遣了長子先行進京的,他自個兒還帶著兩小的略慢一步,賈代化又還在宮裏,陳氏一介女眷,輕易本就是不出二門的,又不認為自家長子會無緣無故欺負人,尤其那人也還算是他尊長的,隻問明白了賈璋身邊帶了足夠信任的侍衛,也就沒急巴巴趕去那位庶出的姑奶奶家,隻命人在宮外頭城門口兩處等著給賈代化父子報信也就罷了,賈代善又正給老母侍疾,也無暇過問外頭的事兒,是以賈家兩府,竟一個出門阻止的也沒有。

又有大黑好像也該那麼十來歲了,不過精神卻好得很,帶得太子在寧國府馬廄裏勉強挑出來的黃馬也跑得飛快,不一會就趕到理國公府,就聽著側門那兒人聲嘈雜,果然好戲依然在繼續。

太子一見賈璋,就暗讚一聲,不愧是自家賈卿的侄兒,雖小時候和鵪鶉似的,可這麼幾年沒怎麼見,十來歲的小少年也已經初見風姿,一揚手馬鞭甩起來的姿勢也還似模似樣的,話語也不十分淩厲,可一句句說著理國公夫人選著自家兒媳婦懷孕時候,給兒子硬塞了正式姨娘的行徑的可笑之處,卻十分在理:

聽他問一聲府上莫非連朝廷嚴分嫡庶都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