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這孩子倒認真得很,農書上有說的,什麼深耕細種水車犁杖育種插秧旱澇蝗災,太子起了話頭這孩子都接得下去,就是書上沒有的,諸如為什麼“瑞雪兆豐年”之類太子曾經視為大學問大難題的事兒,這孩子竟也猜著個□分——雪花保暖和雪水滋潤等等——倒讓太子琢磨起來,把這娃兒扔禮部是不是太浪費了?哪怕隻是湊巧猜著的,這娃兒在農事上也很有天分啊?
太子一直有在京郊莊子上搞些農事改良啥的,雖然目前主要貢獻隻在於冬季的溫泉蔬菜,不過這麼幾年,也算弄出一兩樣比尋常高產好種活的蔬果來,隻是正經充饑還是略微不足,但太子心裏也有了個念想。
這農事,也不是一成不變隻靠天時嘛!如果能夠再下多些力氣改良運作,稻種麥種啥的,也說不準能出現蔬果那般兒高產好養活的品種呢?
不過之前太子隻信了何砌管著這事兒,如果要再下大力氣,雖何砌有太子賞賜的好藥,精神頭不輸少年人,今冬連老寒腿都好了,太子也信他忠心,但為長遠計,實在沒有讓內監出來掌握大局的。
就大青目前,農事沒有正規部門,卻又與六部相通,工部戶部甚至禮部刑部都沾得上邊兒,可真要花大力氣長期改良,這麼著可不行。
太子正琢磨著要開個獨立專管農事的部門,也不需一下子提到三司六部的地位,也不與戶部爭搶那丈量田地的職責,也不與工部爭搶技工水利一類的活計,就是一個彙集大青各地農事天時作物種類,順道兒看能不能怎麼改良改進的協調部門……
太子連名字都取好了,就叫司農寺,雖說這第一任主官頂天了也就混個四品,但太子相信,以農事之重,隻要以後的帝皇不犯渾,這司農寺總有一天能發展到大理寺鴻臚寺的規模。隻是他連奏折都寫得七七八八,底下的主事小吏問題也不大,隻是這主官一位實在不好任命,這品級高不起來,身份再不夠,任他於農事上頭再有見解,也難以擔當此等須周旋六部的職責……
這個水淇,倒是剛剛好,不管他養母如何倒黴了,他還是當今幼子、儲君親自教養於東宮的幼弟,身份先就有了,又不是個眼大心空的,太子也放心用他。
這麼一琢磨,太子對著水淇越發親切,再不隻是逗弄小弟弟似的玩笑,神色間屬於兄弟的親密半點不少,卻多了幾分倚重之色,看得水淇心裏一熱,本來一回神又有些磕巴的言語,再次滿滿穩重下來。
那侃侃而談的小模樣兒,倒還真挺像那麼回事的!
水洺看得心裏發酸,卻也為水淇高興,這些年他也看多了,雖東宮裏頭沒哪個奴才敢明著薄待這孩子,但踩低捧高本是常事,在史賢妃倒台後,水淇一度相當尷尬,若非太子還不時能想起傳他一道兒用頓晚膳啥的,隻怕更難……現在能得太子青眼,過一兩年這小孩出宮開府,爵位上頭也不會太難看吧?
水洺隻顧自己琢磨著,賈敬眼裏也是除了太子殿下懶得看其他的,好在其他侍衛到底不是吃素的,不著痕跡地攔下好幾個也不知道是否認出他們身份的貴族男女,直到一聲兒“敬二哥哥”和一聲兒“二叔”響起,才有人突破重圍到了太子一行跟前兒。
是賈赦、賈璋一起帶著各自的弟弟妹妹出來遊春,連一貫不愛出門的賈政都出來了,看到賈敬,幾個小的都急忙行禮問好,尤其是珍兒,其實也不小了,卻一見著賈敬就雀躍得不行,一路直衝過來,好在侍衛們認出賈赦賈璋叔侄,倒也沒認真將他當危險分子處置了。
倒是賈赦和賈璋兩個認出了太子,臉色多少有些古怪,不過看太子殿□上一點兒杏黃色的服飾都沒有,也都機靈地隻躬身稱呼他“二公子”,幾個小的不明所以,但看他們兩個神色恭敬,也乖乖跟著行禮,太子點頭應了,略微打量了幾個初次見麵的小孩,賈敏年紀略大,頭上戴著幃帽,但看得出身段風流,舉止又不失端莊,想來也是個沒辱沒了賈姓的佳人,隻是她那母親的品格兒外人或許不知,太子卻再清楚不過,因為不過略打量了兩眼就罷了;賈珊長相就一般了,小女孩胖乎乎的臉看著喜慶,卻沒多少精致美麗模樣,也不像他雙胞兄弟那般兒長相酷似賈敬,太子也隻隨意看了他幾眼,隻留意到小姑娘看賈敬時,眼中那不輸水洺等人的熾熱,雖略微納罕,卻沒多想;就是賈政看著也還行,從長相到氣度都不甚找太子喜歡,但好歹對著賈敬賈赦等恭恭敬敬,對著幾個小的也是照顧有加,太子倒去了心中因他母親幾度不識相故產生的惡感,連帶對賈敏也又多看了兩眼;隻有對賈珍,因他長相酷似賈敬,又對賈敬表現得極其親近,太子不免對他多問了幾句,除開隨從機靈送出的見麵禮,還特特從腰間解下一枚玉墜兒給了他,看著小賈珍甜甜道謝的小模樣,太子忍不住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拍了拍他的大腦門,鳳眼兒再往賈敬那兒轉,就帶了幾分兒得意。
賈敬根本無所謂,他連小元嬰都被太子拿去嚐試千年殺了,這麼樣的阿Q精神勝利法,賈敬隻有希望太子多來幾次的——精神勝利過的太子殿下,在某些事情上總會特別好說話……
話說,上已最傳統的項目其實是水濱祓禊啊!雖說有自個兒在,小保成身上不可能有什麼病氣不祥的,不過入鄉隨俗嘛!平時不過上已也罷了,既然過了,總不能隻踏青遊春,卻把正經老傳統的習俗忘了吧?
賈敬心裏的小人兒搖起大尾巴,雖說平時和小保成也沒少一道兒沐浴,不過看今兒這架勢,也許在水裏頭,除了洗浴之外,也許還可以……
太子又捏了下賈珍的胖臉兒,眼風再往賈敬那兒掃的時候,就見著他那看似平淡無波其實幽深得很的桃花眼——又不想好事兒!太子心裏哼哼一聲,但還是滿得意自己的魅力的,又想著已經兩天沒讓賈敬吃著,也不好餓他太狠,倒也真琢磨起晚些兒的休閑活動來,想著想著,一向端方貴氣的俊臉兒,險些兒要露出識海裏還會肆意出現的特有猥瑣笑,好在賈政不知怎麼的,忽然驚呼一聲,太子及時回神,手不經意地拂過嘴角,滿意地發現那笑紋還沒扭曲到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