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玉雕團在玉雕比賽上交了作品,一座薄胎鏈子香爐,加之鐵玉術,於外側雕刻了孔子“杏壇講學”,內側雕畫了一篇《大學》。
薄胎香爐和上“杏壇講學”的指刀藏線刻出自水夷瑤,內雕《大學》出自陸家玉手筆,鏈子活兒是趙明玨擅長的。
三部分都用了鐵玉做裝飾,讓整個香爐都沉澱了格外的莊重,內金屬冷色還為它增添了奪目的鋒銳大氣。
三人的技藝自不必說,都是行業內的最頂層的手藝。他們三人各自的風格都偏精致大方,擱在一起和諧自然,還更是多了沉重端莊。像是剛剛從哪個博物館拿出的文物,精致周正,讓人不敢輕易觸碰。
最主要是鐵玉技術的亮相,在場上掀起一場轟動,幾乎吸引了全部人的注目。
鐵玉這是第一次在這種場合上亮相,玉器向來求的是“溫潤感”,金屬是沒有這種獨特溫潤感的,包括金銀,但金銀有著奢華精致,和玉器的氣質還有一定契合度,但鐵不一樣,鐵少了這種精致感。
鐵向來都是鋒利的,自古冷兵器大都以鐵鑄造,鐵代表著兵器、戰爭、武力。
這樣的冷冽和玉器的氣質大相徑庭,精光外露的鐵,給玉器增添了不一般的剛硬銳利感。
華國的玉文化,從來都不是隻有“溫潤”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求的更是一份剛強。
鐵玉將這份“剛強”強調得淋漓盡致。
毫無疑問,這件作品贏得了高分,幾乎所有的評委都打了8分以上。
評委共10位,除去一個最高分和最低分,最終得分平均分9.1分。
而小山國的作品則拿到了6.3分。
他們的隊伍少了上原風見和淺井屠,他們的作品便也不能再用,一切從頭再來,新來的隊員沒料到這情況,他們的作品製作不到半個月,各部分的配合還很生澀,有的部分講究粗獷大氣,有的部分講究精致內斂,甚至導致內行人細看起來都有些違和。
雖然總體看起來也不差,但比起鐵玉香爐,相差太遠。
9.1分和6.8分,近3分之距,就算還有下一個比賽項目,比分基本也很難追上了。
兩國聯賽從早上7點到晚上7點,共13個小時。
早上用了一個小時用來給兩國上交的作品評分,剩下的時間便進行第二項,現場展示技藝。
華國三人分別展示一種手藝,其中鐵玉作為大放異彩的新技藝,是必須要展示的。
鐵玉部分讓做得最為嫻熟的水夷瑤展示,趙明玨展示鏈子活兒,陸家玉展示內畫。
鐵玉自不必說,趙明玨的鏈子雕刻也十分繁複,使用一整塊玉石雕刻出環環相扣的鎖鏈,十分精巧。陸家玉的內畫,在器具內側雕刻下一副完整的畫,也需要極高的技巧。
聯賽現場,兩國個三人,對麵分為兩個陣營,各人有各人的機位,就在演示台上現場上演。
這種小眾的比賽,前來觀賽的並不多,基本都是圈內人。像這種國與國之間的比賽,還會有各國的業內人士受邀前來參觀。
現場觀眾近百人。
“那個坐輪椅的華國玉雕師可真漂亮,手也好穩。這鐵玉還真得學學,著實也美。”
“好好的人,看著年紀也不大,怎麼就瘸了。”
“這你,你不知道?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是小山國那淺井屠搞了個汽火去炸她,就瘸了。”
“這姑娘長得真好看,可惜可惜。”
“這麼不要臉?這都幹得出來?”
“那可不。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上原風見沒來?還不是被連累的。真是可惜了。”
“連累什麼,他自己帶的隊帶成這樣,搞手藝就安安心心搞手藝,這都是些什麼人,非要搞這些多餘的。”
“安靜看吧,學學這鐵玉怎麼做的不好麼,吵什麼。”
到12點上半場結束,午休時間,13點30分再開下半場。
“各位先生,上半場結束。”
雕刻到一半,工作人員上場,將兩個玉雕團隊引出場:“各位有半小時的用餐時間,一小時的休息時間。現在先去餐廳,各位請跟我來。”
有兩個工作人員上來給水夷瑤推輪椅。
陸家玉朝著水夷瑤走了過來:“我來推。”
工作人員笑著道:“您下午還有一場比賽呢,我們來推就行了。”
水夷瑤:“多謝。”
“不客氣。”
陸家玉還是站在水夷瑤身旁,問她:“感覺怎麼樣?你累不累?”
水夷瑤:“有勁兒著呢,不累。比想象中輕鬆多了。”
陸家玉也讚同地點了點頭:“那可不,他們自己作的,上原風見和淺井屠這兩個都換了,能有什麼威脅。”
想到這裏,陸家玉看了看水夷瑤的腿,幾乎咬牙切齒:“他們真是惡心。”
“你說誰惡心。”
一直跟在旁邊的小山國玉雕師忽然走了上來,瞪著陸家玉,聲音發沉。
陸家玉幾乎沒有猶豫:“說的就是你們,惡心。”
水夷瑤抬頭看,旁邊走來的正是這次小山國的帶頭人,據說是上原風見的師弟,叫做長澤風木,看起來年紀比上原風見小一些,三四十歲的模樣,他是被後來拉過來補位的。
聽見陸家玉這麼說,長澤風木當即瞪大了眼睛,氣憤不已:“一碼歸一碼,淺井屠犯的錯已經付出了代價,還連累了我上原師兄,這件事我們可比你們損失慘重多了,你們現在還提著一出是什麼意思?羞辱我們?”
“一碼歸一碼?”水夷瑤冷笑了一聲:“那你跳出來幹什麼,我們罵淺井屠關你什麼事兒?”
“他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還不夠嗎?而且,我師兄並沒有對不起你,為什麼連他一起罵?”
“怎麼,難道他還想逃脫罵名,你們那邊都把他撤下去了,你要是覺得他冤枉了,你去跟你們那邊做決定的人說,跟我們在這兒嚷嚷什麼呢?”
“你!我們撤下師兄是因為禮讓罷了。跟你們不一樣!你們不講道理!”長澤風木看了陸家玉,又看向水夷瑤:“你隻不過是受點傷罷了,我師兄卻連比賽都沒能參加。”
陸家玉一團火上來了。
“那關我們屁事兒,誰惹的事兒你找誰說去!”
水夷瑤拉住了她,下午還有比賽呢,基本上是勝負已定,跟他攪和什麼。
“不管他,吃飯去。”
陸家玉:“我就是看不慣,這什麼意思啊?敢情他們那淺井屠不做人,這責任還怪到我們身上來了?什麼道理!”
“我呸。”
“餓了,快點走吧。”水夷瑤示意工作人員推著輪椅趕緊離開。
小山國敗局已定,這會兒鬧事,莫不是打著攪亂比賽的主意?
想著,水夷瑤冷笑了一聲,真不是她想把人往壞處想,實在是這幫人的下限突破了她的想象。
上次她還隻當那邊想要偷東西,所以弄了個保險櫃,可沒想到竟然直接來一個爆炸。如果不是敖厲,這事兒的公道絕不可能這麼快出來。這會兒長澤風木的表現,隻能讓她想到,他是想破壞比賽。
水夷瑤走了,陸家玉也趕緊跟了上來,不跟他們吵了。
她上來後還絮絮叨叨:“真夠不要臉的,還不讓說呢。”
水夷瑤:“等下午的比賽結束,咱們去他們門口罵他們。”
陸姐:“成。”
兩個陣營之間拉開了距離,這才平平順順地到了餐廳。
飯菜都是早就準備好的。
水夷瑤等人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坐在了屬於他們的位置。
小山國的在另一邊,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過來就坐到了華國玉雕團的旁邊座位。
陸家玉皺著眉頭看,又說了一句“惡心”。
水夷瑤頗為玩味地看著他們的位置,坐那麼近,真是想找點事兒是嗎。
見陸家玉還要說點什麼,趙明玨出聲道:“先吃飯,等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很快餐廳就上了菜。
水夷瑤才拿起筷子,就聽見旁邊道:“這道菜,是淺井師兄最喜歡的,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
又是緬懷,又是歎息。
陸家玉冷笑一聲:“真那麼想他,帶下去給他吃啊。”
趙明玨眼神製止了陸家玉。
他又把自己麵前的果盤端到了水夷瑤麵前:“這個吃了對傷口好,我不愛吃,都給你。”
“謝謝趙叔。”水夷瑤接過了他的果盤,放到了自己麵前,全然沒有生氣的樣子。
幾人繼續吃飯。
水夷瑤又聽到對麵繼續提起淺井屠,這麼刻意,這是想刺激她?
她眼神微妙了一瞬,繼續自己吃自己的,沒搭話。
那邊自從聽了陸家玉的話,卻隻當沒聽見,但臉黑了不少。
依舊繼續:“還有上原師兄,簡直無妄之災。原本應該拿獎的……”
水夷瑤想著,那邊說這兩句總該停了,可她都吃得差不多,那邊還沒停,就差給他們辦個追悼會了。
戰術也不安排,也不見總結反思,就那麼幾句話來來回回的說。
這是覺得贏不了了,所以自暴自棄?
那邊說著,竟然越發激動:“原本,原本淺井屠師兄回去後,就能和香木小姐成婚了,卻不想……”
“承玉,你怎麼還吃得下飯!”
坐不住了,直接點名了?
水夷瑤聽了這句,卻未曾轉頭看他們,沒有半句搭理,依舊吃著自己的東西。
陸家玉本想說些什麼,被趙明玨拉住了,又見水夷瑤這般淡定,也沒說什麼,繼續吃飯。
“承玉,你知道淺井屠師兄是怎麼走的嗎?你怎麼……怎麼就跟沒事兒人一樣?那是一條命!你就一點也不愧疚嗎?”
“你不會真以為淺井屠師兄是自己從樓上摔下去的吧?那和你有關,是你,全都是因為你!你欠他一個公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真相,那我就跟你說說,你家敖……”
這是要說到敖厲頭上了?
水夷瑤聽到這兒,忍不了了,一雙筷子反手朝著那邊說話的人砸了過去,“啪”一下砸到了他的碗裏。
一下子,全部人都停了下來。原本想罵人的陸家玉都驚了一下,這怎麼直接動手?
長澤風木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看見碗裏是筷子,他才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是什麼暗器呢。
水夷瑤從輪椅旁邊拿起了便捷拐棍,拄著拐棍站起身來,看著小山國幾人,最後眼神停在長澤風木身上。
她走近兩步,站在長澤風木旁邊,忽然揚起了一支拐棍,一下子挑掉了他的椅子。
“不吃就滾。”
椅子砰地倒地,還有巨大回響。
小山國人一時沒敢說話。這太突然了,這人怎麼腿瘸了都那麼凶。
水夷瑤還是看著長澤風木:“有本事手底下見真章,不要說那麼多有的沒的。沒時間。”
“真覺得我哪裏違法犯規,去告我。”
水夷瑤沉下聲,眼神變得挑釁:“還有,找事兒之前,先想想代價。”
她說完後又坐下了,把拐棍放到旁邊:“還有什麼話,比賽結束再說。要是不想比賽,就去跟主辦方說投降,別煩我。”
水夷瑤一番發作,倒像是把人都給鎮住了。一時沒人再說話。
“吃飯。”
明明剛剛發作了一番,按說應該很影響心情,但水夷瑤跟沒事兒人似的,繼續吃她的飯,不緊不慢,一點都沒被影響一樣。
吃完飯後,華國賽隊就被工作人員帶著去了休息室。
小山國的顯然是沒什麼心情吃,也跟著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是一人一間,華國幾人都先進了水夷瑤的房間,要商討下午的比賽側重點。
陸家玉:“其實不用討論了,我們照常發揮就足夠贏了。”
趙明玨沒反對:“這倒是。”
“那我們還討論個什麼,正常發揮就完事。”
水夷瑤:“那邊來者不善,我看他們是想激我動手打人。”
趙明玨也讚同:“可不是麼。贏不了,幹脆破壞比賽,還想把破壞比賽的罪名栽到你的頭上。”
陸家玉反應過來:“所以玉玉沒朝人動手,隻砸了筷子和椅子?”
沒碰他們一根手指頭。
她又搖搖頭:“這比賽是他們提的,這會兒想搞破壞的也是他們,真行,真就什麼都給他們占完了。”
水夷瑤:“還得檢查一下他們會不會在我們的工具上麵動手腳。”
“這……”陸家玉正想說不至於,可想想前麵的爆炸案,她都說不出口:“我一會兒就去檢查檢查。”
“玉玉你先休息吧,下午做鐵玉還很費體力。”
腿腳不便,水夷瑤也沒推辭,道了謝,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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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比賽如期舉行,水夷瑤坐上了自己的機位,準備繼續。
上午她已經把鐵玉的形雕出來了,現在需要把鐵塊融化,拉絲鑲嵌。
“隔熱手套給我一下。”水夷瑤跟她的助理說。
隔熱手套是製作鐵玉必備的。
助理在工具箱中翻找,找到了裝手套的小盒子,打開後把裏麵的手套取了出來,遞給水夷瑤。
水夷瑤接過後看了看手套裏麵,確定手套完好,也沒多出什麼東西後,把手套戴上了。
等戴上後,水夷瑤眉頭一皺。
這……怎麼那麼多小孔?
沒戴上時候發現不了,這些小孔都特別小,戴上了,手套繃緊了才發現,手套的掌心位置和手指位置,都有四五個小孔縫。
像是粗粗的鋼針戳出來的。
那麼多洞,還怎麼隔熱?
助理看了,眼睛都瞪大了,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隔熱手套是製作鐵玉特需,材質特殊,專門定製的,這會兒也弄不到。這,鐵玉製作過程可達上100度的高溫,沒有手套可做不了鐵玉。
怎麼辦?
助理直想罵娘,這一看就是人為,到底是哪個不要臉的做的?
如果做不了鐵玉,那水夷瑤隻能拿零分。前麵做的可都不算數。
水夷瑤看著手套,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還是這麼上不得台麵?這種招都使出來了,急了吧?
她抬眼看向對麵的小山國玉雕賽隊,領頭的長澤風木也抬頭看著她,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看似友善。
可水夷瑤怎麼看就怎麼覺得這笑容欠揍。
“這是怎麼了?”
見助理的表情不對,水夷瑤的神情也有些問題,下麵的觀眾和評委開始討論起來。
“好像是手套出問題了。”
“手套,剛剛不是介紹說是隔熱手套,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