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三歎的神情變換了幾輪,十分精彩,終是哀歎一聲:“若是焰紅俏的話不假,這焰無雙當年誕下的應當是龍鳳胎。而那個雪華抱走的是男嬰雪念。
誰知這個狼王雪染竟然沒有殺掉男嬰,反倒自己養在了膝下,還成了狼王!這女人的心思可真是難猜。
可惜天地不仁啊,竟讓這二人在這等情況下相識。所以這丫頭才寧可一死了之,也要獨自背負這個秘密。
哎!實在可悲可歎!”
李清歡走出熏然殿,深吸了一口氣,遠遠望著廚房中忙碌的窈窕身影,淡聲道:
“不。她救了雪念,斷了孽緣。蒼天若有靈,定不會辜負了她這樣的好女子。”
至於雪念……
李清歡想,過去的總會過去。
即使天各一方,他們之間的羈絆卻仍依然存在。
“師父。”
“嗯?”
“你說,若真相與謊言都會令人痛苦。那我們為此說謊還值不值得?”
“那便要看哪種更痛苦。常言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在焰眉的眼中,也許讓雪念永遠不知道真相,才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果吧。”
李清歡突然轉身,定睛看著餘三歎,“所以師父你認為,一直瞞著我某件事,也是最好的結果嗎?”
餘三歎心中一震,笑著打哈哈:“小清歡,你今天怎麼了?話比平時多了一倍可不止。”
李清歡端起桌子上早已冷透的茶,一飲而盡。隨即笑道:“是嗎?也許師父你再坦誠些,我們師徒二人可以無話不談。”
啪的一聲,那茶杯放在桌上的聲音出奇的響。
餘三歎覺得氣氛不對,立馬上前拉李清歡的袖子,滿臉討好諂媚:“小清歡,生氣了?師父哪裏不坦誠了?師父連從城裏騙來的錢都交公了,你這又鬧什麼脾氣?”
“別叫我小清歡!”李清歡聲音一寒,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語帶自嘲,“我一個凡人,渾渾噩噩活了這三百五十三年,實在擔不起這個‘小’字。”
她看著餘三歎俊雅出塵的臉,又道:“你也沒那麼老。”
餘三歎啞然,修長的手指撓了撓腮幫子,“啊!怎麼有股糊味兒?一定是小白又把飯煮糊了!這等雜事徒兒不必操心,為師這就去看看!”
他說罷,一溜煙跑路了。
徒留下李清歡一人,孤零零地站在熏然殿門口,靜靜看著遠處廚房中三人手忙腳亂。
(眉間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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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雪念走後,一連過了兩個月,浮屠島上沒有接到一單生意。
島上的梅花開了。雖然不多,卻難得為這聊聊冬日增添了一抹趣味。
念雪看起來十分高興,她抱著小瓷罐跑出去收集梅上的雪水,以便泡茶之用。
李清歡披著裘襖,斜靠在窗邊,靜靜望著一身紅衣的念雪,一向刻板的臉上難得現出絲溫柔之色。
餘三歎離開浮屠島已經一月有餘,他言這破地方沒有生意,便帶著無相鏡和白露去了郢都。
李清歡很清楚,他嘴上說的冠冕堂皇,無非便是去騙財騙色,惹事生非。
不過,這次奇怪得很,這一個月過得出奇的平靜,他也一直沒有回來。
他雖不靠譜,卻從未扔下她一個人在這孤島上如此長的時間。
在她眼中,餘三歎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他俊美近妖,卻不修邊幅,形容無狀。m.X520xs.Com
他不老不死,卻體弱多病,厄運連連。
他無所不知,卻懶散怠惰,從不讀書。
他紅顏無數,卻孑然一身,從未娶妻。
就是這樣一個怪人,在西域的一片流沙中冒死救了她。那時,她還是個無知嬰孩。
他收她為徒,教她天文地理,傳她奇技秘術。
她拜他為師,為他烹茶煮飯,替他醫病除厄。
可惜,這樣平淡的生活隻過了二十年。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餘三歎不會變老。
而她的身體也似乎定格在二十歲,永遠停止了生長。
她的皮膚不會衰老,牙齒不會脫落,頭發不會變白,雙眼不會昏花。
起初,她很欣喜。
長生不老是普通凡人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事。
她開心極了,拉著餘三歎轉圈,而餘三歎隻是看著她微笑不語。
她離開了浮屠島,獨自去江湖遊曆。
她交了很多朋友,每日呼朋引伴,談天說地。
但漸漸的,那些人都疏遠了她,他們說她是妖怪降世,躲避、驅趕她。
她傷心離開,找了個破廟藏了下來。廟裏住著一個小和尚,她與他成了朋友。多年後,小和尚成了老和尚,老和尚成了一捧灰,她將他的骨灰埋在了破廟後的老槐樹下,一個人在樹下枯坐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