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甚是低沉,帶著三分倦意七分慵懶,與珠簾清脆的碰撞之聲相合,竟是出奇的悅耳。
小豆子不知道沈攸寧何時進來的,連忙回身行禮,又偷偷瞧了屏風之後還在穿衣的花閑愁,剛要開口通報,又被沈攸寧抬手打斷。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已經涼透的藥湯,又若有似無的掃了眼屏風後換衣的婀娜身影,壓低嗓子道:“拿出去溫一下。”
小豆子接過藥,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花閑愁在裏麵渾然不知外麵已然換了個人“伺候”,她一邊穿著外衫,一邊道:“小豆子,把腰帶遞給我。”
外麵一陣沉默,最終一根腰帶搭上了屏風。顏色卻和裙子不搭。
花閑愁動作一僵,默默係上,隔著屏風幽幽道:“表哥在此多久了?怎麼也不通報一聲,倒顯得阿笙失了禮數。”
她靜靜的走出屏風,一身月白色羅裙襯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嫻靜優雅,清麗婉約。她心中雖然五味陳雜,聲音卻冷靜自持,若是在旁人看來,完全是來自世家的高門貴女。
她想,既然他喜歡玩這表哥表妹的無聊遊戲,她不妨便奉陪到底,這樣才能探出他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沈攸寧不動聲色,眼睛裏卻添了些笑意,“阿……笙?”他故意拖長了聲音念了一遍,唇角微微上揚,“表妹不愧是伶人,入戲極快。”
“你!”花閑愁羞怒,礙於他是官,她是民,又不好發作。隨即冷聲道:“表哥公務繁忙,表妹我也長話短說。”
她板著麵孔,對他朝床榻做了個請的手勢。見他原地不動,隻是唇角弧度漸深,眸中戲謔的笑意更濃。
她意識到不對,臉上瞬間通紅。她可真是蠢,怎麼能請一個男子坐在自己閨房的榻上。
雖然,這裏並不是她的閨房。
情急之下,她隻能指了指外屋,語氣更加生硬疏離,“這裏不方便,外麵說吧。”
沈攸寧挑眉,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外麵。
花閑愁暗暗咬牙,隨他出去。
走到外間,花閑愁才知道,這裏原來是沈攸寧的書房。
她撿了個靠窗的椅子坐下,完全沒了最初的禮數和對他虛與委蛇的耐心。她想,他們之間需要開誠布公的談一次。
沈攸寧這個名字,她記了四年。
說來可笑,曾經連做夢都想殺了的男人,如今卻要和他在這裏相對而坐。
屋內的氣氛十分微妙,雙方一直僵持著,誰也不說話。
小豆子進了屋,把熱好的藥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先把藥喝了。”沈攸寧端起藥,雙手試了試溫度,遞給花閑愁。
“香囊還我。”花閑愁攤手。
“喝了就給你。”
“給我就喝藥。”花閑愁心頭火起,就是不想妥協。
沈攸寧啪的將藥放在了在桌子上,鄭重的盯著她,“你把藥喝了,我可以將香囊給你,更不會限製你的自由,你想知道的事,我也可以告訴你。君子一言九鼎。”
“君子?”花閑愁覺得好笑,拿起湯藥一飲而盡。她略懂醫術,那藥隻是普通的補氣藥,沒什麼異常。
沈攸寧這才鬆下心,將懷中的香囊扔給了她。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看表妹也是個講究人,這香囊如此破舊,不如表哥送你個新……”
花閑愁摩挲著那香囊唇角微微上揚,仿似聽不到沈攸寧的話。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抬頭,一雙水眸直直看著沈攸寧,“舊物自有舊物的好處,就不勞表哥費心了。”
沈攸寧神情微怔,隨即皺眉,“表妹可知,就是你這個舊物,險些要了你的命。”
花閑愁雖然不知當時沐盈月做了什麼手腳,但沈攸寧將香囊拿走必然有他的道理。她也想過許多的可能,都一一被她推翻。最終剩下唯一的解釋:沐盈月借撞她的機會拿走了她的香囊,將香囊中放置了有毒的藥物之後,又命舞姬歸還給她。崇光殿上,沐盈月執意令她上前敬酒,其目的便是要謀害她自己的父皇。
弑君……篡位,是謀逆的大罪。沐盈月膽大包天,多半是為了自己的弟弟沐朗。可是此事,沈攸寧又為何會及時察覺?
她沒能走到皇帝身邊,皇帝還是中。毒了。這又是為何?
一切紛亂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她抬眸看著麵前單手支著額頭的男人,一股寒意緩緩自心中升起。
看著她神色幾番變換,沈攸寧淡淡道:“你既然已經猜到,我也沒必要再隱瞞。本相擁立的新君是沐朗,而非沐雲。”
“那香囊的事,也是你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