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花閑愁獨自在榻上輾轉反側,她想著這一整天發生的事。沐朗和沐盈月的話讓她知道,原來沈攸寧背著她做了許多她不知道的事。
她突然從榻上坐起身,從枕底翻出那個舊香囊,她狠心將那針腳撕開,裏麵的藥材七零八落的散在錦被上。
削蔥般的長指撥弄著藥材,她的心不禁沉了沉。
那最後的三粒雷音菊種子不見了。
她知道,一定是沈攸寧拿走的。
更大的疑惑如塵霾般將她籠罩。
他就是三哥哥,他拿走了那三粒種子,他吻了她。可他為何不承認?他到底在瞞著她什麼呢?
整整一夜,她都沒有睡好。第二日,她頂著一雙黑眼圈早早去看他。卻見屋子外,阿德在擺弄門前的花草。
他健壯高大的身影半蹲著,大手中提著一個小小的細口陶壺靜靜澆著土中不怎麼茂盛的花草。這場景看起來有些滑稽,花閑愁不禁低笑。
阿德耳力極好,聽到有人走近,馬上回身。見來人是花閑愁,便放下陶壺,俯身行禮。m.X520xs.Com
花閑愁一驚,除了沈攸寧,阿德鮮少對他人如此。
“阿德侍衛不必如此。”
“主子吩咐過,見阿笙小姐如見主子。”
阿德甚是固執,花閑愁知道勸不動,隻得作罷。
“他喜歡花草?”花閑愁走到花圃邊,漫不經心的問。
“是,主子每年都要從北疆弄些新奇的品種移栽的,隻是這裏與北疆畢竟不同,移栽成功的寥寥無幾。”
“那便是有成功的?”
“是,但隻有雷音菊一種。”
花閑愁微微抿唇,不再發問。
此時,一個小婢拿著空碗從屋裏出來,見花閑愁在外麵,俯身行禮道:“阿笙小姐,相爺請您進去。”
花閑愁俏臉一紅,心想他耳朵倒是好使。當下低著頭,進了屋。
臥室裏,軒窗半掩,煦暖的春風帶著外麵花草的清香飄進室內。沈攸寧肩上披著春衫,斜靠在團枕上翻著早上送到他眼前如山的公文,他長眸低垂,專注的翻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不時眉心微蹙,又不時唇角彎起,會心一笑。
薑國新帝初登大寶,勢弱無依,朝中人心不穩,政事繁複,加之長公主與之針鋒相對,饒是他重傷,卻還是難以偷得浮生半日閑。
沈攸寧察覺她進了屋,悠然道:“與阿德聊得可是投機?”
花閑愁沒想到他會提這雞毛蒜皮之事,索性坐下來,自顧自的倒了杯茶。
“表哥放心,我再好奇你的事,也不會找他套話。”
沈攸寧挑眉,放下手中的公文,饒有興致的睨著她,“好奇我的事?還是好奇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
花閑愁一愣,隨即意識到他話中所指,不禁雙頰飛紅。支支吾吾的反駁:“我……我才沒有好奇……”
“我喜歡你。”
簡潔而利落的四個字,低沉堅定的嗓音,他深邃如幽潭的眼眸深深望著她,似是有著萬千話語要與她說,卻又詞不達意,笨拙不堪。他在害怕,怕她問起他的身份,怕她問起那些舊事。
她的心思,他都猜到了。長公主對她說了什麼,他大概也猜到了。
她已經對他起疑。
他不介意再做一次釜底抽薪的人,他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結果,隻求她不要執著於過去,往事不可追,亦不可逆轉。
他想要好好保護她,彌補她,將她拉出仇恨的漩渦,幸福一生。
花閑愁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實在不知對於他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還能說些什麼,又當如何回應。她想,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總能令她措手不及,想抗拒,卻又不覺沉淪深陷。
榻上的人無意去等待她的回應,淡淡道:“所以,阿笙有事可以直接問我。不需谘問旁人。”
花閑愁沒有說話,那個問題盤桓在她心中良久,終是不敢問出口。
“若是我問了,你會回答嗎?”
“盡力而為。”
花閑愁苦笑,“我的問題,會令你如此為難?”
“我不想騙你。”
花閑愁心下倏然一沉。沈攸寧到底是誰?
這問題,她在口中打了幾個轉又吞了回去。
若他是三哥哥,他為何不願回答。
若他不是,若他不是……
她又當如何呢?
她突然想起昨晚那突兀又纏綿悱惻的吻,她能感應到,他對她的感情絕非虛假。
她亦再放不下他。
沈攸寧,已然成了她生命中與眾不同的存在。
不同於童年時候青梅竹馬般的存在。
很快,她打消了這個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