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田蚡成親的日子近了,淮南王也該收到邀請他前來觀禮的手諭,他此時絕不能離開。雖然他了解淮南王和田蚡,萬一倆人喝多了,酒壯慫人膽真敢反,他在上林苑可耽誤事。
天氣轉涼,劉徹搬回宣室,就把那兩套犁、耙、耬車移到宣室廂房。劉徹算一下時間,長安地界的百姓都該聽說了這三樣,就命宮人搬至他父皇收拾的土地上,劉徹前往未央宮請太後,讓太後去請竇太後。
竇太後不樂意搭理兒媳,王太後直言,她不去這輩子會後悔。竇太後知道此乃激將法,依然忍不住走出長信宮,她倒要看看劉徹小兒搞什麼。
劉徹小兒什麼也沒幹,抄著手在地頭等二人。待她們走近便問,“祖母和母親看到這片土地熟悉嗎?”
眼前的土地方方正正,大約兩至三畝,是文帝和景帝帶人收拾的。當時竇太後和王太後都有幫忙,二人自然熟悉的很。
王太後問:“陛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宮人牽來馬,會種田的宮人套上犁,犁出一丈寬,犁卸掉換耙上,整塊整塊的土地瞬間摟平。隨後人站耙上摟幾次,土塊粉碎,耙換成耬車,開始種冬小麥。
竇太後和王太後可不是生來富貴,她們少時都需要幹活。王太後不光會紡線織布,還會做衣裳。兩人起初看到犁並未感到稀奇。看到一個人犁地隻覺得輕鬆。隨著人上耙,倆人看出點門道。
劉徹把種下去的小麥扒開,很是均勻,兩人看直了眼。她們家以前種小麥可是用撒的,不巧趕上大雨,還得撒第二遍。而今用上這個耬車,可什麼擔憂都沒了。
站在劉徹身側的人不約而同地轉向他,包括春陀。春陀料到衛萊做的東西一定很有用,也沒想到這麼方便。
劉徹明知故問:“都看朕做什麼?”
王太後想問這些東西哪來的,眼角餘光看到一臉好奇的小衛青,忽然就想到了他姐姐,這些東西一定是她盯著人做的。不怪她兒子藏著掖著。這三樣但凡拿出去一樣,也足矣讓百姓歌功頌德。
天下百姓有了這些,淮南王許以重金,也沒人跟他反。即便有士兵追隨他,淮南百姓也是幫心懷天下,心中有百姓的皇帝。
劉徹的視線從他母親臉上劃過,落到竇太後臉上,“祖母,是您的黃老學說好用,還是朕的犁、耙、耬車好用?”
百姓不認“黃老”,也不關心“儒家”,隻認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的人。那人是淮南王,他們就向著淮南王。那人若是皇帝,他們就擁護皇帝。可沒空關心皇帝跟誰奪權,還是又要算計他舅舅。更不會在意皇帝幾歲,會不會處理朝政。
老百姓的心思,幼年日子清苦的竇太後比重活一世的劉徹要懂。竇太後看到地裏的犁、耙、耬車,仿佛看到了百姓的笑臉,群臣山呼陛下英明。
竇太後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化為烏有,這些日子強撐著的精氣神散去,眼眸中的神采也隨之消失殆盡。
王太後露出擔憂之色,暗暗給劉徹使個眼色。
劉徹不想變得跟從前一樣,他就不能心軟。他今日對竇太後心軟,明日他母親就有可能變成“竇太後”。
劉徹明知故問,“母親和祖母累了?”不待二人開口,命人送她們回去。
兒子態度強硬,王太後以往還能數落幾句,而今一想到田蚡,不光沒了立場還心虛。王太後歎了口氣,無奈地登上來時的馬車。
劉徹吩咐春陀:“這些犁、耙、耬車送往北門和菜市口,讓百姓看清楚瞧明白再拉回來。”
春陀小聲說:“城裏有封國王爺的人,不止淮南王。”
這點劉徹知道,“百姓問起來,隻管說朝廷為天下百姓做的,以後還有別的。”
春陀覺著他主子沒能明白,“有可能查到上林苑,陛下這些日子去的次數格外的多。”
劉徹陡然驚醒,現在的他不是二十年三十年後的他,想去哪兒去哪兒,在甘泉宮住上半年也無妨,更別說多去幾次離城較近的上林苑。
“是朕疏忽。”劉徹回宣室安排人手。
造紙廠和釀酒廠已竣工,衛萊抵達上林苑便著手安排這兩件事。劉徹加派人手,正好方便了衛萊,令他們幫忙燒火砍柴等等。
上林苑熱火朝天,太尉府門可羅雀。
賜婚的聖旨剛一下來,多數大臣的想法和百姓一樣,陛下要收拾淮南王。仔細推敲,發現要收拾太尉,卻又想不通。門人出去一打聽,太尉府近日多了一位形跡可疑,脂粉氣很重的貴公子。這些在權貴圈混的人倏然明白了什麼,又和衛萊一樣納悶田蚡何至於此。
人心不足蛇吞象罷了。
劉徹表麵上輕車簡行抵達太尉府,田蚡想跪下求饒,劉徹卻直言恭喜,隨之又提醒他吉時已到。田蚡嘴裏發苦,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把人娶進門。
劉陵萬般不願,也不敢直言,她留在長安並非仰慕太尉田蚡,舍不得離他而去。否則劉徹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發兵淮南。
春陀看著一個懊惱一個憤恨,隨他主子出了田家就忍不住問:“陛下此番會不會弄巧成拙?”
“不會!”劉徹篤定,“田蚡人如其名,就是個睚眥必報獐頭鼠目的小人。小人從來都是欺軟怕硬。他隻敢恨淮南王父女害他。”
春陀:“枕邊風不可小覷。”
劉徹又想否認,他方年最喜歡王夫人時,也沒受她蠱惑。田蚡又不喜歡劉陵,絕無可能。忽然就想到田蚡不是他,三杯黃湯下肚也能讓田蚡暈頭轉向,不記得自己姓氏名誰。
思及此,劉徹回到宮裏的第一件事便是解除田蚡的職位,名曰新婚,給田蚡放假。假期多久,全然沒提。
宮裏所有可疑的禁衛皆被劉徹打發至別處,劉徹又有新的擔憂。竇嬰其人有才也夠忠心,但容易飄。田蚡下去半年,竇嬰就得飄起來,偏偏滿朝遍尋不到能與他旗鼓相當之人。
劉徹愁的不行,尤其看到衛青,他怎麼才十二,不是三十二呢。
劉徹心中忽然一動,衛青還小,衛萊可不小。衛青無法令人信服,衛萊可以啊。她不是想收些自己人嗎?他就幫她一把。
劉徹屏退左右,留春陀一人:“朕日前讓你給衛夫人買的宅子置辦好了嗎?”
春陀愣了一瞬間,道:“以衛萊的名義置辦的?妥了。隻是,隻是,奴婢怕夫人走太遠不安全,就在尚冠裏尋了一處。”
尚冠裏位於未央宮東南,裏中有京師左右內史治所,治安很好,離皇宮又近,群臣朝會後時常在此休憩,久而久之,變成了貴族聚居區之一。
劉徹很滿意,眼角染上些許笑意。
春陀道:“奴婢還買了兩名奴隸,讓他們對外稱主人深居簡出,不愛拋頭露麵,給左鄰右舍一種隱士高人的假象。”
居住尚冠裏,自稱是隱士,傻子也不信。
劉徹不由得看向春陀。
春陀低下頭去,避開他的打量。
劉徹收回視線,“地理位置不錯,她那個家左右要一直空著,日後你想出宮,就去她府上。”
這話幾個意思?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劉徹笑眯眯看他一眼:“安排一下,朕要去拜訪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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