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李浩到底還是沒吃到肉。很多年以前,李浩和初戀分手的那一天也是立秋,他告訴我說,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天都不想揮霍。至於吃不吃肉,那都是玩笑話。
2010年處暑
淩晨三點,李浩開車到了我家樓下,不停地按喇叭。我剛洗漱完畢,換好衣服,聽他按喇叭按得吵鬧,遂開窗咒罵:“要死啊!”
“要死啊!大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對麵窗戶也打開了,一個穿著汗衫的禿頂大罵著。
“有病啊?呸呸呸!”樓上的大嬸也醒了。
我趕緊給李浩打電話:“別按了,我起了,我起了。”
他說:“不是老子想按啊,你知道它為啥被送到修車鋪嗎,就他娘的自己瞎叫!”
我風風火火跑下樓,尋著喇叭的聲音很快就找到了李浩。好家夥,紅色夏利,和出租車一摸一樣!
李浩搖下車窗,隻對我說了一個字,“快!”
我三步並作兩步,“嗖”地鑽進了副駕駛,說:“快開,不然咱們就死定了。”
在漸行漸遠中,我透過後視鏡看見樓上有三四家在往我們這個方向不斷扔垃圾。
“這是什麼神獸?”我衝李浩大叫。
“草泥馬!”
“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麼帶上她?”我指了指坐在後座玩手機的葉馨。
“本來不想帶她來的,但她說自己在家沒有安全感,你也知道,現在這個社會不安全,人人都是色狼的。”李浩一邊搖車窗一邊說。
“早知道你這破車是這個樣子,我才不來呢,不如讓色狼糟蹋死我吧。”葉馨大聲說。
喇叭依然在巴巴地響著。
李浩說:“老婆,你說什麼,我聽不見,這喇叭太響了。”
“我——說,讓——色狼——糟蹋死——我吧!”
我望著窗外,路上開始漸漸有賣早餐的遊擊隊員,騎著自行車賣豆漿油條,還有星星點點的環衛工人,辛勤地勞作。那樣的安靜,那樣的祥和。
“要死啊,喇叭按個沒完,你看我像要坐車的人嗎?”一個環衛阿姨衝著我們喊。
我看見了李浩臉上的悲傷,我安慰了他,但是喇叭聲把我說的話淹沒了。
我也開始悲傷起來。
車開了一路,喇叭就響了一路,有不少路人衝我們招手,李浩搖下車窗喊著我們不是出租車,我們不是出租車。後來招手的人越來越多,李浩自己一個人已經應付不過來了,我和葉馨也搖下了車窗,衝外麵的路人搖頭喊著我們不是出租車,我們不是出租車。
終於,一個小時後我們到了火車站,李浩擦了擦汗,熄滅了車子,那喇叭淒厲地“嗷”一聲,隨之消逝。
葉馨忍不住委屈,哭了出來,說:“都怪你,不會開輛好車出來?我從小到大也沒丟過著麼大的臉。”
李浩回過身來,要伸手擦拭葉馨臉上的淚水,葉馨躲開了。
李浩很嚴肅地對我說:“你去接人,我來處理她。”
我緊忙下了車,向接站口走去,回頭望了望夏利,看見李浩蜷身對著葉馨磕頭作揖。
四點半的時候,才聽見火車進站鳴笛聲,這笛聲讓我想起了那輛夢魘般的夏利,也不知是起得太早還是驚魂未定的緣由,我感到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