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杏林聖(1 / 3)

正說話間,卻是襲予闖了出來,帶著哭腔道:“陛下,不好了!娘娘她……”

她話未說完,皇上遽然變色,從室外奔入,許是奔得太急,又三日水米未動,他有一瞬間的眩暈。待到眼前模糊的景物變得清晰,才見皇後平躺在在內室床榻上,兩頰削瘦,麵無血色,黑幽幽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身體也如在寒冬的深夜中,不停地顫抖著,像是在最可怕的噩夢裏,掙紮在似醒非醒間,窒息著暈倒過去,仿佛沒有了氣息一般……

皇上英俊的容顏在刹那間變得雪白沒有人色,滿目愴然叫人不忍卒睹,腳下踉蹌,霍然撲到皇後床前,攬住了這個讓他痛得撕心裂肺的女子,用盡全力地抱緊,恐懼之下就連她的名字也呼喚不出來,一口鮮血哽在喉頭,他的心無聲地沉沉墜下去,一直墜入漆黑的洞底。

簡吟風連脈都沒有切,失神地站在一旁凝視著皇後,她仿佛一縷幽魂躺在那裏,整個人都頹敗下來,昔日美好的容顏在她臉上消失殆盡,那種仙子般溫暖的美麗全被澆化了,唯剩一個母親失去孩子、妻子對丈夫失望後的身心俱碎、無望到底。

窗外細雨潺潺,簡吟風的雙唇緊緊地抿著,良久發白:“我早已說過,她的身子是支撐不得的。眼下,你就算是後悔,也終是無用了。牡蠣散原本還可保她一月無虞,但這次發病,她不過還有一兩日可活。不知陛下將她逼到這種地步,可是滿意了麼?”㊣ωWW.メ伍2⓪メS.С○м҈

無邊的寂靜中,仿佛有剛硬的力道逼得皇上口中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鮫綃床幃。巨大的痛苦從內裏深深剖開他,一寸一寸蔓延,是遲來的心痛,是無盡的悔恨,是他這一生從不曾品嚐過的絕望。早知如此,他的那些堅決是為了什麼,他對遼國的報複是為了什麼,他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皇上隻覺得吐出的每個字猶如烙鐵重重烙在心上,呼吸的痛楚間幾乎能聞到皮肉焦爛的味道,痛得說不出話來:“淺芙,朕答應你,隻要你醒過來,隻要你醒過來……”他的語氣如斯卑微,權力、地位、財富、仇恨什麼的統統顧不得了,他全部可以不眨眼地放棄,唯獨不能沒有她。

忽然間,一種莫名的壓迫力彌漫在空氣中,饒是簡吟風功力不淺,也凜然連退了三步,他順著氣勁看著正殿方向。夜裏看不出任何東西,然而那一處發散出的殺氣和壓力是令他這樣的人都心驚的,不由變了臉色,脫口:“誰在那裏?”

“無妨,吟風,是貴客到了。”皇上靜靜地坐在床邊,將皇後安穩地護在懷裏。他的身上忽然爆出一陣玄光,一分一分延開,猶如一隻可怕的焚爐,那狂風般的殺氣仿佛在他周身化為無形,並未波及到他懷中的皇後。這種功力在江湖人眼中不啻於毀天滅地之力,那是一種即使是頂尖高手都難以望其項背的力量。

“想不到你一介膏粱紈絝之輩,竟能有如此修為,真是令本座大開眼界。”黑夜裏,一個蒼老的聲音低低傳來,近在耳邊,“風頌是你什麼人?”

“風頌?”簡吟風喃喃,這是一個在三十年前攪動了江湖血雨腥風的名字,代表著曾經融各大門派精深武學於一身的稟賦奇才。他本與現在的武林盟主是師兄弟,少時偷學各大門派武功,為武林所不容。當時他們的師父為了保全名聲,設計引他前來,又趁他不察將他迷暈,廢了他的修為,使他形同殘疾,無法立足於世。世人都傳他被逐出師門後就死了,但真實情況如何卻不為人所知。

“正是家師。”皇上隻是一拂袖,那淩厲的氣勁便被格擋在三尺之外。手指迅速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弧形,內力注入其中,形成一道厚實的光壁,將皇後牢牢護住。殘燭下,金冠墨發的皇上宛如一個不真實的剪影,翩然出塵,光華大盛,淡聲道:“前輩對朕如何並無所謂,隻是內子病重,還望前輩注意分寸,不要誤傷了她。”

兩大強者過招,簡吟風在一旁臉色蒼白,隻覺得咽喉透不過氣來,他忽然有一種恍惚感,似乎交鋒的氣勁在急速地擴散過來,將自己吞沒。

“哼,本座怎麼會傷自己的徒兒,”冷笑從黑暗最深處發出,一個老人緩步進入雲起殿,穿著玄色衫子,梳著南人典型的那種高高的發髻,麵容清瘦,兩頰下陷,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直視著龍鳳榻上的皇帝,淩厲中帶著些許恨意,“朝辭能有今日,不都是你害得!現在又何必假惺惺地故作姿態呢?你敢賭咒發誓,朝辭這般病重,和你毫無幹係嗎?”

“師父,”乍一看到杏聖江闕,簡吟風脫口而出,搶步上前,“你終於來了,師姐她……”

江闕發出一聲冷哼,簡吟風麵前仿佛就有無形的牆迅速建立起來,居然半步上前不得:“朝陵,你且在一旁不要插手,我杏聖山莊的天之驕女居然會被人逼到如此地步,今日本座就要為朝辭出這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