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茝和樓固在衙門的表現,都會有人彙報給樓喻。
聽聞樓茝的話後,他忍不住笑起來,對霍延道:“她倒是敢想。”
話音剛落,樓茝和樓固就抱著筆記本來找他。
“阿兄,霍阿兄。”
兩小正正經經地行了晚輩禮。
比起三年前,樓茝活潑的性子收斂了一些,樓固則更加惜字如金了。
樓喻招招手,樓茝立刻拉著樓固湊到他跟前,露出濡慕的神情。
雖然在外頭她是威風凜凜的長公主,可在阿兄麵前,她隻是個妹妹呀!
她很自然地撒著嬌:“阿兄,今天呂尚書說還有一個月船就能造好,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出海揚威啦!”
樓喻笑道:“不錯。”
“可是阿兄,我和阿弟都覺得出海要好長好長時間,說不定好幾年船都回不來。”
樓喻問:“那該怎麼辦?”
“回來的路上,阿弟跟我說,他覺得船可以行得更快。”
樓喻和霍延對視一眼,挑眉看向樓固,饒有興味地問:“那阿固認為,船怎麼才能行得更快呢?”
樓固抿抿唇,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煙花能快速衝到天上,如果運用同樣的原理,那股力道能不能將船推著快速前行呢?”
樓喻想了想,問:“可是煙花隻能飛到固定的高度,而且隻是曇花一現,要想推著船在水上行進,則需要持續不斷的動力,這樣的動力從何而來?”
樓固:“……”
十歲的小少年不由皺起眉頭,這個問題他答不上來。
樓喻繼續引導:“你們以前參觀過工廠,工廠的水力機械運用的是源源不斷的水流之力,行船用的是風力,水力和風力幾乎都是生生不息的,若是想要不借助自然之力,咱們得提供足夠的動力。”
樓茝不由問:“咱們能造出這樣的動力嗎?”
“為什麼不能?”樓喻笑道,“你們都見過煮茶,茶水沸騰時壺蓋會稍稍往上頂,這是為什麼?”
兩小:“……”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明明沒有風也有沒有水流,為什麼會動呢?
就連霍延都忍不住蹙眉。
阿喻總會有一些奇思妙想,明明是一些尋常的旁人不會多想的事,他卻往往一針見血,讓人忍不住深入探究。
見三人都被自己難住,樓喻不禁失笑道:“暫時想不出來沒關係,咱們去壽康宮用膳罷。”
樓固默默在本子上記下一行字:壺蓋頂動的原因。
時光轉眼消逝,很快,遠航計劃籌備完畢,所有人業已就位,等待聖令。
江波是水師總督,他雖不親自參與遠航,但他這段時間一直在京城開堂授課,給那些即將參與遠航的人講述航行的經驗。
船隊起航的前一晚,他受邀與元銘一起入宮參加家宴。
宴後,眾人聊起遠航這個話題。
談及人員安排時,元銘忽道:“說起這次指揮戰船的趙將軍,他與陛下還有些緣分呢。”
樓喻驚訝:“什麼緣分?”
他似乎從未見過這位趙恪將軍。
其餘人也都好奇地等著回答。
元銘笑了笑,“臣也是聽他說的。他說他出身青石鹽場,少時曾受過陛下的一糖之恩,陛下還救了他的母親。”
樓喻隻去過一次青石鹽場,那時候他還是慶王世子呢。
時間太過久遠,他的記憶已然有些模糊了。
“我記得,”霍延轉首看他,眸色溫柔寧靜,“他父親叫趙雙四,他本名趙小狗,後改名為趙恪。當時他因體弱暈倒在地,陛下往他嘴裏塞了一顆糖。陛下又可憐他娘病重,借了他家銀子治病。”
他說得這般具體,樓喻瞬間想起來了。
“原來是他啊!”
這些事對樓喻來說微不足道,但對趙恪一家卻是天大的恩情。
後來,郭濂倒台,慶州在樓喻的治理下越來越好,趙恪便入了學院讀書。
他立誌要永遠追隨心中的光明,希望將來學有所成,報效樓喻。
遂改名為趙恪,誓要恪守信念。
少年從小生活在海邊,熟悉水性,學成後便選擇加入水師,之前在清剿海盜一事上,立下不少功勞。
聽聞這些事,樓喻倍感欣慰。
當年困弱無助的小少年,如今已經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真好。
霍延心中同樣複雜難言。
趙恪的經曆,讓他想到了自己。
若非眼前這人,或許很多人的命運都會與現在截然不同。
縱觀這些年大盛的變化,以霍延的敏銳,自然能猜測出“沒有樓喻”後的走向。
朝政紊亂,政龐土裂,以他“罪奴”的身份,最有可能的就是加入叛軍。
因為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可不管結果如何,屆時他們都看不到現在的盛世繁榮之景。
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後怕,忍不住在桌下牽住樓喻的手。
樓喻側首疑惑看他,這是怎麼了?
眼見霍延神情有異,樓喻便帶他一起回了養心殿。
“怎麼了?”
殿門一關,霍延緊緊抱住他,俊臉埋進他的頸窩處,嗓音又低又啞。
“阿喻,幸好有你在。”
否則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最終會如何。
樓喻笑著拍拍他的背,“說的是趙恪的事,你怎麼還傷感起來了?”
霍延:“……”
他是被自己的想象嚇到了。
“阿喻,咱們已喝了合巹酒,結了發,還套了玉戒,你不會離開我罷?”WwWx520xs.com
樓喻失笑,怎麼跟個孩子一樣?
“當然不會。”
霍延越想越覺得恐慌,他總覺得想象中的那條路仿佛是他本應踏足的,隻是被眼前這人改了。
不由抱得更緊。
樓喻實在無奈,隻好邊親邊安撫他的情緒,覺得某人年紀越大越不好哄。
確實不好哄。
當夜,樓喻揪著被褥,更加堅定了這個論斷。
昭慶十年十月,二百多艘船舶從滄州港出發,揚帆起航。
船隊先後抵達東洋、南洋、西洋等更遠的國度,向他們展示了大盛國的強勢與威嚴。
沿途還碰上了不少海盜團夥,有些海盜團夥主動避開,有些海盜自不量力,便被大盛的水師打得屁滾尿流。
兩百多艘巨船,兩萬多人的船隊,給沿途小國帶去了極大的震撼與衝擊。
樓喻要做的,就是這樣的威懾。
“陛下,北境又傳來國書,問咱們大盛什麼時候重開互市。”
郎平心情愉悅地奉上國書。
說是國書,其實就是烏帖木寫給樓喻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