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玉騎著白馬,帶領車隊仰首闊步走在西去的古道上,夕陽餘暉將他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紅的霞光色。
青蓮粉黛不施,坐在馬車裏。透過半卷的車簾,她看著夫君依舊挺拔如鬆的身形,想著即將開始的閑適生活,心裏如落入被太陽曬了一整日的棉花般溫暖柔軟。
陳渝帶著小月坐在靠後的一輛油壁車裏。車廂內皆以天青色素緞包裹,又準備了鵝羽墊軟枕倚靠,幾乎如軟榻般舒適。見沒有外人,主仆二人幹脆散了發髻,脫下鞋襪,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半躺著。
青蓮給還陳渝準備了花生酥、杏仁餅、櫻桃幹等大包的糕點幹果。於是她和小月一路上邊吃個不停,邊聊天解悶兒。
“小月,你對京城可有留戀?”陳渝嬉笑著拿起一段山楂條塞到小月嘴裏,“這些東西一旦出了京,可不一定吃的到。”
小月嘴裏本就塞著一塊兒綠豆酥,加上山楂條,更是撐的一張窄小的瓜子臉兒如滿月般圓潤。她費力咽下嘴裏填著的東西,含混不清道:”我們做奴婢的,在哪兒都是伺候主子。不過蜀中沒有京中那麼大的沙塵,平日裏夫人喝喝茶彈彈琴,心情好了我們的日子也好過的多。”m.X520xs.Com
“要說的話,奴婢隻舍不得京城府裏種的那些蜀葵和梔子花。”小月又拿起一塊酥酪奶糖,咬了一小口,“京中幹燥,那些花都是我和青兒他們幾個好不容易種活的。這些花花草草都嬌貴的很,難得侍弄,隻怕落在新人手裏沒幾日就會枯死。”
陳渝想象著本來蔥鬱茂密的園子滿苑敗柳殘花的模樣,心緒驟然淒迷起來。
這一去恐怕再無緣返京。等以後按部就班的議親,出嫁,生兒育女,伺候公婆。直到麵目模糊,成為後宅中善乏可陳的中年婦人中的一個,會不會也像失去照料的花草般萎靡枯朽,不堪一擊。
“小姐,你怎麼不說話?”小月看著陳渝輕蹙著的眉頭,調皮一笑,“不會是想著,等到了崇州,見到那梅知府家的大公子,是叫表哥好呢,還是直接叫一聲夫君,省的日後不好改口。”
“休得胡說。”陳渝輕斥道,“你若再亂說,我就當你是春心萌動招架不住了。改日稟明母親,找一戶人家將你如願以償嫁出去。”
“夫人早就說過,奴婢從小姐四五歲起就隨身伺候,以後肯定是要作為陪嫁丫鬟跟著去姑爺家的。”小月眨眨眼睛,“小姐去哪裏小月就去哪裏,休想甩掉奴婢。”
陳渝靠著車壁,閉上眼睛,不再言語。她本就不注重主仆尊卑,和小月又年紀相仿,平日裏嬉笑玩鬧成一團兒,現在連小月也敢拿她玩笑。
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車隊略微騷動,緩緩停了下來。
陳渝返過身,用手指將車簾撩開一個窄窄的縫隙,悄悄打量著追上來的人馬。
來人一共約莫十七八個,除了領頭的一身銀白光亮的蘇州暗紋落雲錦衣袍,其餘皆是青衫青袍的差役打扮。馬隊的最後跟著一輛烏木馬車,莊重古樸無甚裝飾,看樣子有些眼熟。
陳默玉察覺到來人,掉轉馬頭迎了上去。
定睛一看,陳默玉連忙下馬,拱手行禮,“草民拜見廷尉大人。”
孫康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臉被夕陽的餘光籠罩,看不出表情。他拍拍手,身後一位差役捧出一小箱金錠子和綢緞包裹的一疊銀票,雙手雙手畢恭畢敬地呈給陳默玉。
另一位差役則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托盤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白瓷小酒壺,和一個白瓷酒杯。
“謝廷尉大人前來送別。隻是山高路遠,終有一別,還廷尉大人留步。”陳默玉再次拜謝,“這些東西太過貴重,草民自問無功,不敢受祿。”
“陳翰林多慮了。”孫康草草一拱手回了禮,“我此次前來,有三件事。”
“第一,為陳翰林送行,特備薄酒三杯,祝你從此身體康健,福壽綿長。”
“多謝廷尉大人。”
陳默玉定了定神,執壺倒酒,一飲而盡。
“第二,這些黃金和銀票大可收下。因為本官已經決定買下你京中的舊宅,價格就按那肖老板,也就是你委托的那總纂官侄兒的報價來。他今早已經將房契轉交於我。“孫康指了指那堆金銀,
“你點點看。”
陳默玉壯著膽子粗略清點了下。
“分文不少。”
“管家,替你家主人收下吧。”孫康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
陳府管家顫顫巍巍的上前接了過來,回車上找箱子鎖好。
“最後一件,令千金陳渝,通過大理寺呈報,丞相大人特批,特任命為詔獄重建搬遷相關事宜的總顧問。相關薪俸按主簿級別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