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渝想方設法讓林大柱取了所有的犯病少年犯日常起居記錄來。在新獄開張的時候她就建立了良好的台賬製度,每位被收押罪犯都有自己的檔案,每日由當班獄卒做好記錄。
林大柱跟陳渝粗略翻過一遍,發現並無特別之處。這些犯病的少年犯與未曾犯病的平日裏皆同寢同食,健康狀況也還算不錯。除了家人照例每月送一次衣衫鞋襪,也沒有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要不要詢問下看守的兄弟們?”林大柱目光閃爍,“記得陳姑娘說過,當發現有獄卒可能涉嫌與罪犯勾結,可以啟動獄內偵察程序。”
“為時尚早。而且,不要輕易懷疑自己人”,陳渝拍拍林大柱的肩,“都是同舟共濟的兄弟,不到證據確鑿千萬別往那方麵想。”
林大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癮症我略知一二,應該與長久以來的藥物濫用有關。不是一兩次的接觸就會染上,症狀出現的原因是戒斷了所依賴的藥物。”陳渝正將各人的台賬進行對比審閱,頭也不抬。
“他們之前在詔獄,後來被送來這裏。如果一開始便患上癮症,不該現在才犯病。”林大柱接話道,“之前在詔獄的時候不好說。但至少在我這裏,沒有過和外界違規接觸。”
“那麼,有沒有不違規的接觸方法?”
“入獄的時候會進行沐浴更衣。之後會由家人送衣物過來,也可以由監獄來提供。常規食物監獄有供給,還可以用日常勞動換取加菜。”
陳渝靈機一動,“你看看他們有沒有家人運送衣物的記錄。我這裏查加菜的記錄。”
滿室寂靜,隻剩下宣紙翻動造成的嘩嘩作響。
半柱香時間很快過去,陳渝和林大柱討論一番,發現犯病的少年犯都有一個共同點:家人每月都會送衣物過來。更為關鍵的是,由於近期陳渝空閑下來開始親自抽查送來的衣物,導致這次未能按時將東西分發到他們手中。
“可那些東西我們都仔細搜過。”林大柱苦笑道。
“我這邊也沒有發現不對勁。你去找胡郎中過來,我要請教他些問題。”
林大柱應聲而去。陳渝又仔細閱讀了犯病少年犯的材料,發現他們在進詔獄之前都是官家子弟,常在一起尋歡作樂,眠花速柳。而且,都是因為違反京城宵禁管理被九門提督“嚴打”治罪的。
莫非這就是柳肅說需要關照的少年犯?
從犯罪心理學上看,把這些少年犯的背景聯係起來,完全具備聚眾沾染毒品的可能性。他們具有相似的背景,處在叛逆的青春期,手上銀錢豐足,以及漠視規則和不學無術的本性。這樣的少年,為了刺激,失足沾染毒品的狀況屢見不鮮。
陳渝在警院讀書時與一位刑警專業的師兄關係甚好,經常一起吃喝閑聊。他透露過,在偵查階段,很多犯罪嫌疑人家屬會想方設法求人送錢給辦案人員,企圖逃脫法律製裁。
惟獨遇到的毒品犯罪者,尤其是吸毒者家屬,會請求警察同誌盡量對相關人員進行人身控製,也就是俗稱的“進局子”。家屬們往往被吸毒者拖累的太痛苦,吸了戒,戒了吸反反複複。幾個來回下來,負債累累家徒四壁的不在少數。親人們無奈之下,倒希望能夠利用看守所和監獄這類相對封閉的環境幫助戒毒。
陳渝從孫康那裏借閱過本朝律例,這個時代還沒有毒品犯罪的概念,對於上癮藥物不存在任何管控,購買起來不比買糖買零食難。
這時,林大柱領著胡郎中推門而入。望著胡郎中斑白的須發和疲憊的麵容,陳渝有些心酸,親自斟了茶請他坐下。
胡郎中道了謝,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他緩緩開了口:“經下官確認,那幾個小夥子犯的正是癮症無疑。”
“先生,這癮症得了有多久了?”陳渝關切地問。
胡郎中捋捋頜下的白須,“至少三年。而且脈象及其不穩,相關藥物已經滲入心脈骨髓,他們服用的藥物應該是比較烈性的。”
“那敢問先生,這種癮症可否有辦法戒除?”陳渝扼腕歎息,“他們還小,如果因為一時不慎導致這輩子都被藥物操控著,實在太悲劇了。”
“下官過去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不過,如果本人配合治療的話是可以嚐試的。據說癮症的戒除非常痛苦,至少需要病患本人意誌堅決的熬過七七四十九天,而且終身不得再沾才算成功戒除。”
陳渝怎麼會不知道?即使在現代社會,戒毒所裏四進宮五進宮的例子都司空見慣。這裏是監獄,不是專業的戒毒機構。如果真的要著手,一切都得從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