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康在國公府用過午飯,親自送了孫霽回房歇息,才覺得酒氣上頭,就去花園裏四處晃悠散心。
花園殘雪未化,一片銀白,孫康拂去積雪,坐在亭前秋千上,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孫霽振聾發聵的話猶回蕩在耳邊,如果陳渝成了棄子,那幫人就不會再將陳渝再作為籌碼攥著不肯放下,反倒徹底安全。
隻是,該如何放手?才能既達到目的,又不讓陳渝自己始亂終棄。如果真的放手,陳渝必將獨自在囚室再煎熬一段時間,這期間所有的事都要她一力承擔。
即使是莫青衡這樣馳騁沙場的粗糙硬漢,一旦困入高牆鐵窗之內,精神也幾近陷入崩潰中。如今案情未明,情況比當初的莫青衡更糟糕許多,他實在不忍心陳渝終日陷入心神不寧胡思亂想的狀態裏,得想方設法給她找些消遣的辦法。
他正盯著潔白的雪地出神,忽然,一隻紅嘴紅尾的鳥雀蹦跳著在不遠處掠過,隻留下清脆的鳴聲和竹葉似的腳印。
有了!孫康決定送一個親人的活物去囚室,替他陪伴陳渝度過這最艱難的日子。
可是,送什麼比好呢?鳥雀羽毛豔麗,喜愛鳴叫,不過陳渝看見籠中鳥,隻怕會顧影自憐,惹出一頓不痛快。烏龜倒是容易照顧,但寒冬臘月早已鑽入沙土裏冬眠,隻待春風吹過方可蘇醒。犬隻可愛黏人,隻是長得太快,又需要大量活動空間,禁錮在狹小的囚室內估計連犬帶主人都不痛快。
孫康思來想去,也沒想好究竟什麼動物適合養在囚室裏,又不願意放棄這來之不易的新奇想法。
他決定去杏花樓找花維商量商量。從在書院同窗那時起,一幫半大小子中就屬他最會找樂子。
此時的杏花樓人影寥寥,兩三個跑堂的小二一身利落的短打穿梭在大堂中打掃戰場,角落裏零星有一兩個客人安靜的默默吃喝著。掌櫃的何叔靜立在桌子後頭,對著賬本有條不紊的撥拉著一架紅木珠算。
看到忽然出現在堂內的孫康,何叔不大自然的笑笑,放下算盤迎上前來。
“孫大人,隻怕我們公子尚在副樓午睡,請您稍安誤躁,小老兒這就去通報一聲。”
“沒事兒,何叔你忙你的。難得花老板今兒個有空午睡,你讓人給我上壺熱茶就行了。”孫康一邊說著,邊習慣性向二樓的雅間走去,“今兒個就是來找花老板敘舊聊天,沒什麼要緊的急事。”
“多謝孫大人體恤。前兒個我們公子正好得了些頭品的日鑄雪芽,我這就讓人給您泡上。”聽到孫康說沒要緊事,何叔也鬆了一口氣,回到了櫃台後邊,一雙眼卻仍舊盯著孫康的背影不放,直到在樓梯拐角處消失不見。
孫康被小二照例引到上次他和花維進餐的雅間裏。這雅間比其他雅間的麵積稍小,位置也更隱蔽些。不過勝在裝飾精美,桌上一應瓷器都是汝窯燒造,配以黑漆青柚木桌麵和琉璃雕花屏風,一看就是價格不菲。
須臾,就有眉清目秀的小二給他上了一壺芳香四溢的日鑄雪芽,輕抿一口,唇齒留香,沁人心脾。
“替我謝謝何叔。”孫康手一揮,小二會意,靈巧的退了出去。
孫康難得坐下來悠閑的品著茶,目光卻被屏風上精致的琉璃雕花所吸引。那琉璃屏風上雕刻著魏晉名士摯愛的歲寒三友圖,刀筆伶俐,栩栩如生。此時此刻,與窗外雪景競相映襯,妙趣天成。
他繞到屏風背麵,想全方位欣賞下這架罕見的琉璃屏風,卻敏感的發現屏風後頭的縫隙恰巧夠一個不算肥胖的成年男子容身藏匿。他看了看地上的積灰,按理說屏風後頭一般為堆積雜物之處,人跡罕至,但孫康腳下之處,積灰卻比別處薄了一層。
難道……
孫康若無其事觀摩著距離屏風不過一臂遠的雪白牆壁,指腹先是蜻蜓點水般掠過大塊留白,待察覺到牆麵上似有若無的凹凸回旋,便將指尖加力,在一處最明顯的凹槽處狠狠叩彈幾下,便有空曠的回音傳來。
果真,這牆體是空心的。
孫康閃身回到雅間內,躡手躡腳拉門,看四下無人便抬腳出去了。
他屏氣凝神繞到隔壁房間,這是一間頗具西域風格的廂房,比方才那間大了許多,除去後端木架上擺設的琵琶、羌笛等飾物,還約莫能坐十多個成年男子。四周牆壁上色彩豔烈的飛天壁畫也分外顯眼。
他細細端詳著壁畫圖案,連飛天身上一個纏繞的飄帶或頭飾都不肯放過。片刻,他發現這堵牆上存在著一扇極為隱秘的暗門。m.X520xs.Com
孫康側身,在壁畫四周搜尋一番,終於在離地麵不到一指的地方察覺的暗門的機關所在。這處機關隱藏在飛天菩薩身下的蓮花台底部。四周皆配著星星點點水波卷浪花紋,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