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閑話(1 / 2)

聽到這熱辣直白的話語,陳渝愣神,扭頭裝作找東西的樣子,卻被孫康圈進懷裏,動彈不得。

後方傳來三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陳渝連忙掙脫孫康,理了理衣裳,乖乖坐回太師椅上。

“進來。”孫康若無其事的瞟了陳渝一眼。

楊清寧匆匆走進來,帶起一陣冷風。“孫大人,陳姑娘,屬下查過,出事的□□是這裏建造的時候,那些工匠沒有帶走的。”

“接著查。”孫康不耐煩的揮揮手。

“大人,恐怕在下這裏查不到什麼了。當初所有的文稿圖紙以及工具記錄在館舍裏均沒有找到。”楊清寧不卑不亢地說。

孫康胸中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眼前整個一愣頭青,完全不懂通融。自坐上廷尉的位置,沒有幾個人敢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說話。

“知道了,楊大人費心了。”陳渝柔聲道,一麵輕輕拽了下孫康的衣袖,提醒他切莫動怒。

“為何攔著我?”等楊清寧退出去,孫康臉色稍解。

“你責難楊典獄幹嘛?他也是被打發到這裏背鍋的可憐人。”陳渝氣定神閑,“你其實是在生自己的氣,對不對?”

孫康抿著嘴唇不予回答,不得不說,陳渝說的一點都不錯。

陳渝眨眨眼睛,起身沏茶給他。

“下一步打算把杏花樓那些人怎麼辦?”陳渝坐下來,一手支著臉頰,“來,讓我猜猜,你是不是要一個個用刑,讓他們把所見所聞全部都吐出來。”

“一個個,那也太誇張了。”孫康挑挑眉毛,“通常這種情況下,審訊人會先抓一個最可疑的,嚴刑拷打,殺雞儆猴。後麵的不願受皮肉之苦,自然會傾其所有供述。”

“這也太……不合適了。”本來一句這也太不文明了陳渝即將脫口而出,後來想想,在這個時代,犯人哪怕是嫌疑犯都是沒有人權的,也沒有什麼刑事訴訟法來保障取證途徑。其實她可以理解,眼下刑偵技術低下,很多偵查取證工作都沒辦法完成,定罪量刑很大程度上要依靠犯人的口供。

“如果被嚴刑拷打的這個人事實上是清白的,就這麼白白受刑蒙冤,身心都會受到巨大損害。”陳渝溫柔地說,“不如這樣,想方設法找人模仿受刑時的哭喊震天場麵,到時候既不會傷害無辜者,又可以給其他人威懾。”

其實陳渝覺得這個辦法也有不合理之處,作為一個受過現代監獄學教育的警官,她不認為恐嚇犯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現代法學上有一個著名理論——毒樹之果。大意是如果樹有毒,上麵結的果子也是有毒的。用以比喻如果偵查取證途徑存在瑕疵漏洞,那麼所獲得的證據不可用。

這項理論在學界普及主要是為了盡可能減少人為製造的冤假錯案,特別是偵察機關在破案壓力下可能對犯罪嫌疑人采取的非常行動。

記得羅千帆曾帶她出席過一次警示教育活動,那次活動的緣由是省內出了一個重大的冤假錯案。

二十多年前,某市發生一起殺人拋屍案,精神病的妻子被沉塘溺死,老實巴交的丈夫被認定有殺妻嫌疑。妻子娘家人集體上書要求嚴懲凶手,得到了政法委的高度重視。那時候,刑事訴訟法還不曾修改,對取證審訊這一塊沒有太多規定。

公安幹警在強大的壓力下,輪番連軸轉開展審訊工作,甚至不得已也使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最後拿到口供。恰逢“嚴打”,加上“命案必破”的口號,檢察機關在關鍵證據滅失的情況下提起公訴。

主審法官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資曆,他仔細閱讀了案卷,發現其中的幾處疑點,並且提交審判委員會討論。隻可惜他的意見沒能得到足夠重視,最後以老法官為首的合議庭頂住各方壓力,對嫌疑人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ωWW.メ伍2⓪メS.С○м҈

老法官在日記中寫道,他明知以無罪推定原則應當將嫌疑人當庭釋放,還可以給予國家賠償。但是,在包括受害者家屬和政法委等各方施壓下,他能做的,隻有不判處死刑立即執行,保下嫌疑人一條命,萬一錯判,不至於沒有糾正的餘地。

在獄中,重刑犯丈夫寫了上千份申訴信,都石沉大海。獄警也覺得他不可理喻,漸漸不再搭理他日複一日的喊冤行為。私底下議論起來,甚至覺得他有妄想症和偏執型精神病。萬念俱灰的丈夫自殺未遂,開始麻木順從的配合勞動改造,還減了好幾次刑。

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青絲熬成白發,丈夫的刑期所剩無幾。隨著刑偵手段的發展,以及DNA技術的進步,一個搶劫犯的落網將這個塵封數十年的案子翻了出來。那個搶劫犯流竄多地殺人越貨,謀財害命。他坦然供述,在二十多年前,曾經殺害了一個瘋女人,隻因為瘋女人目擊了他的真貌。他玩世不恭的陳述著,這隻是他罄竹難書的罪惡中輕描淡寫的寥寥幾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