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是胡郎中。”孫康不假思索的打斷道,“新獄的癮症一開始便是由他處理的。”
“哦。”莫青衡淡淡應答一聲。
“之前我倒是在夜深人靜時見到過他出刑房,他跟李泉手下好幾個獄卒看起來都挺熟的。”花維不緊不慢的插了句嘴,“有一次我還見到過獄卒深夜裏給他送鹵肉吃。”
“既然夜深人靜,你如何見得?”孫康滿腹狐疑地問道。
“你我同在一間囚室,為何你見倒過我卻沒有?”這一次發問的是莫青衡。
“哎呀,你們兩個真是的。”花維挑眉嬌嗔道,“作為一個開了這麼多年酒樓的人,還在許久不見葷腥的前提下,對鹵肉的味道或許在一裏外都聞得出來。那老頭出囚室的時候一股沒洗澡的酸味混著藥味,回來的時候還帶著尚未消退的鹵肉香,自然是獄卒給他開小灶了。”
花維說到這裏,轉過身,對莫青衡歎了口氣道,“你還有臉說。你每天申時一到便嗬欠連天,說不上幾句就倒在稻草上睡了,那鼾聲簡直能把房頂掀開了去。那樣的你雷打都不動,又如何能察覺到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漢踉踉蹌蹌的腳步聲。”
孫康瞧著莫青衡被花維說的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覺得妙趣橫生。“哎,你也不能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埋怨莫將軍吧。你倆一個囚室是我絞盡腦汁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排的,也好彼此有個照應,結果你還編排起人來。”孫康對花維努努嘴,意思是讓他安分些。
“我就猜是孫大人安排的。花老板來之前我整日裏無聊透頂,不分晝夜的用昏睡打發時間。不過越是如此,反倒是隻能淺眠,一有點風吹草動也就徹底睡不著了。總擔心自己會遇著什麼不測,不得不多留個心眼。”莫青衡笑道,“花老板在我可就不一樣了,白日裏有人對坐閑聊,夜裏想到自己不是孤單一人,也能放心大膽的入睡了。”
“他們夜裏還折磨犯人嗎?”一番話讓孫康想到之前莫青衡的經曆,“你如實說就是,這裏就咱們三人,不用有負擔。”
“倒沒有了。估計那幫人看出來如果是硬骨頭,再怎麼折磨也是沒用的。如果不是,之前幾番毒打上刑早就招得七七八八。再說最近詔獄裏也沒來新人。”
“招的七七八八,難道隻能毒打上刑嗎?”花維不合時宜地插嘴道。
孫康沉默了。
此時,在門外守著的差役叩了叩門道,“孫大人,丞相府來人請您過去。”
花維聞聲,滿起身前去開門。“來人被我照例安頓好去了耳房喝茶吃點心,過來隻是通報孫大人一聲。”那叩門的獄卒靦腆的說道。
“我知道了。過會兒我便去丞相府上就是。對了,來人有沒有提具體所謂何事?”
“沒有,不過不像之前那樣行色匆匆,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事。”
“那是自然,之前發生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眼下要想更壞倒是艱難了。你且讓人去給我備馬,我一會兒就動身。”
“是,大人。”
花維合上門,感歎道,“孫大人你是怎麼訓練屬下的,連一個無名小卒都如此進退有度。”
孫康想起和陳渝當初對新獄獄卒進行培訓的時候,兩人是何等配合默契,珠聯璧合,便愴然道:“我們廷尉府的人隻能說還算得用,真正訓練有素的不在這裏,有機會讓你見識下便是。”
待孫康安頓好莫青衡、花維二人,騎馬趕到丞相府時,柳相已在廳內等候他多時了。幾日不見,柳肅清瘦了些,精神較上次相比卻好了許多。他身長玉立,一襲金蝠紋煙波紫家常袍子更顯雅致。廳內地龍燒的極旺,孫康隻覺得焦渴的緊,一連飲下了好幾盞碧螺春。
“待會你待在屏風和書架後頭不要出來。”柳肅氣定神閑囑咐道。“秦威幾日前就說有話麵呈給我,被我一口回絕。”
“大人意下何為?”孫康不解道,柳肅雖然身居相位,又有一種渾然天成不怒而威的氣質。可一直以來對身邊的同僚下屬甚是和藹,也不太擺架子,即使拒絕也會平和委婉讓對方舒服。孫康跟著柳肅多年,這種生硬的一口回絕,他還是頭一次遇到。
“我想他這幾日一定食不知味,夜不安寢。”柳肅彈了彈麵前的汝窯雪瓷青花盞,“秦威做牆頭草多年,如果一直稱病避世,我倒也能容下他。既然現在他急匆匆跳出來助紂為虐,又何必費時間對我作一番表麵功夫?”
孫康明白了。柳肅這次對秦威的所作所為徹底惱了。對於這個屍位素餐多年的大理寺卿,孫康看著柳肅眼色,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壓下心中的不屑,一直以禮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