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康和柳肅商量後沒過幾日,陳渝已經可以平靜地坐在京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裏,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成為了他人破天驚局的賭注。
寧大夫把一件極厚的白狐披肩給她裹上,她木然接了,機械的把自己卷了個嚴實。
“好不容易把你從暗室放出來,你竟沒有半點喜色。是不是太不給麵子了?”寧大夫從袖口掏出一把紋飾樸實的骨梳,慢條斯理地替她梳著披散在背後的亂發。
陳渝本能地想躲,環顧四周卻隻有白茫茫一片。隻有院牆邊上有幾行略顯雜亂的腳印與車轍。她想了想,最終隻是閉上眼睛。
“你的頭發真好,像盛夏草原上的青草那般茂密。”寧大夫替陳渝順了順頭發,又把骨梳收入袖中,“以後編成小辮攏起來,再蓋上最華貴的珠冠,一定比春日裏最紅火的格桑花還耀眼。”
“你怎麼好心肯放我出來了?”陳渝的聲音如封凍的湖麵般冰冷。”我好像從未跟你請求過這些。”
“你自己閉口不提,我還怕不見天日太久把你悶傻了。”寧大夫在陳渝凍得通紅的耳側吹了口熱氣道,“你還真的想回到過去在陳府混沌不清的糊塗日子?”
“你查過我?”陳渝回過頭來,直視寧大夫的眼眸,“我都被你玩弄於鼓掌之間,想不到你還耐心費這功夫。”
“就算買個牲口牽回去還得看看牙口,何況是這麼明豔聰慧的大美人。”寧大夫把手從陳渝發間挪開,“再說我也沒有玩弄你,對你我一直都抱著最大的耐心和善意。”
陳渝懶得再費口舌,轉身低下頭背對寧大夫沉默不語。
“哎哎,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放你出來?”寧大夫看陳渝一副對任何事情都懶得理睬的模樣,有些心急了。“我們恐怕一時半會走不了了。”
“為什麼?”陳渝心中一喜。
“因為,離京各處要道都被增加了許多兵士嚴加盤查。”寧大夫心平氣和的說,“前天秦威也死了,不得不讓人覺得事態不妙。”
“秦威是你們的人?”陳渝轉身問道。
“算不上,隻是一個愚蠢而病弱的合作者,按你們中原人的話說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寧大夫麵露遺憾,優雅的聳肩攤手道,“和他們合作也是無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這裏原本沒有人拿你當敵人。”陳渝試圖繼續套他的話,“你看你們胡人,可以在京城開醫館做生意,可以隨意去市場上購物和吃各色美食。有錢的話還可以去教坊撩姑娘找樂子。我實在不知道什麼樣的敵人能得到如此好的待遇。”
寧大夫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漠然把目光投向遠方。
“是誰殺了秦威?讓我猜猜,是你們的敵人嗎?”陳渝努力不讓寧大夫看出她內心的喜悅。
“沒有人殺他,他是自己在府內懸梁自盡的。還留下手書說受頑疾折磨許久,已經生無可戀。”寧大夫感歎道,“這癆病鬼真是晦氣的很。虧得他的家人還披麻戴孝,府門前也挽上了黑紗,看來不出意外還會大宴賓客。”
“這是中原人喪儀慣常的一部分,無論身份地位,死因如何。”陳渝耐心解釋道。
寧大夫若有所思。
這時,一個黑衣黑褲的蒙麵仆役走了過來,用標準的漢話開口道,“主人,東西都收拾好了。”
寧大夫點點頭,“先這麼著吧。等雪小些我們就出發。”
陳渝看著那仆役在雪地上踩出的腳印和消失在拐角處的瘦小身影,皺眉問道,“不是說沒法出城了嗎,怎麼還收拾東西。”
“沒法出城,不代表我們就要待在這裏。”寧大夫抬頭望天,陰沉沉的烏雲彌散在空中,“我看這幾日會有鵝毛大雪,與其在這裏補給不便,不如去城裏小住。再說這種地方,隻要官兵一圍就能甕中捉鱉,是不可久留的。”
“聽你說,好像城內就能隱蔽許多似的。”
“也不盡然,但總比這裏好。”寧大夫用手指不輕不重敲了一下陳渝的額頭,“到時候你能老實點兒,我就不綁你也不蒙你的眼睛。”
陳渝順從的點點頭,好女不吃眼前虧嘛。
挪窩的路上還算順利,隻是時間久了點。當然,即使是一炷香的功夫在百無聊賴的陳渝看來也是極其漫長的。因為她被蒙著眼睛,塞上嘴捆了起來,和一大堆被褥衣裳等被草草塞在馬車裏。
過了許久,有人把陳渝身前的各種雜物統統挪走。
“到了。”寧大夫心中輕鬆不少。然後一把拉起橫倒在一旁的陳渝,替她解開手腳上的繩索,又除去嘴裏的木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