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衡和花維被安置在廷尉府後廳旁的廂房中。孫康交代過差役允許二人隨意行動,除了盛放案卷的密室,基本上任何地方他們都可以去。
二人在廷尉府住了幾日,覺得百無聊賴便自己尋了些事做。莫青衡習慣晨起,見院中雪落滿地,便順理成章找了把掃帚順著牆根打掃起來。
孫康站在窗前,默默盯著他魁梧的背影,一言不發。
“哎呀,這等賤役怎麼好麻煩莫將軍親自來。”正端著托盤往孫康房中送早飯的管家看到,連忙擱下托盤衝了過來,“您真是折煞府裏的下人了。”
“我早期慣了,況且在北境的時候,我院子裏仆役少,有時候看在眼裏我也不多想,隨手便做了。”莫青衡把掃帚放下,撓撓頭,“聖人有雲,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可見這灑掃之事,實在算不得賤役。”
“哎,老奴失言,還望您不要掛在心上。”管家臉上滿是尷尬地笑容,搓著肥厚的雙手道。
“這些,是孫大人的早飯?”莫青衡犀利如鷹隼般的目光在一旁的紅木托盤上輕輕一輪,“紅豆糕、香蔥餅、豆腐腦、鹵牛肉、烤魚幹、核桃酥,咱們這位廷尉大人胃口可真是好。”
“是啊,要不您的那份我差人給您送到前廳裏?”管家不明就裏,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免了,正好我也有事去找孫大人,不如跟他一起用個早飯。”莫青衡把紅木托盤穩穩當當往麵前一操,“我替您送到孫大人那裏去。”
“使不得,使不得。”管家一麵高聲喊著,一麵蹣跚著邁開小短腿往前追去。可論速度,他哪裏是莫青衡的對手,不一會便被氣喘籲籲甩在後麵了。
“哼,小兔崽子。”管家笑著罵了一句,轉身就吩咐人另去廚房準備一份早餐送到孫康那裏去。
莫青衡見到孫康時,他正坐在桌前逗弄著鬧鬧。見莫青衡端著早餐闖進來,倒也不惱,隻是抬抬下巴示意他把還冒著幾絲熱氣的食物放在桌上。
鬧鬧看見這琳琅滿目的一桌,眼睛都亮了。喵嗚喵嗚的縱身一躍,便從孫康指縫尖竄了出去。它輕巧地聞聞這個,嗅嗅那個,最終張開嘴叼起一大片牛肉,跳到對麵的櫃子上。
“吃慢點,沒人和你搶,如果不夠還有呢。”孫康走過去,無限愛憐地撫摸著鬧鬧的被毛道。
鬧鬧咕嚕咕嚕的回應了幾聲。
“鐵麵判官,就這樣化為了繞指柔?”莫青衡隨手拿起一個紅豆糕塞進嘴裏,“愛屋及烏這個詞,我可算是信了。”
“它可是立了大功,之後還會繼續。”孫康轉身回到桌前,拈起幾根小魚幹放進嘴裏嚼了嚼。
“你看這小家夥愈發刁嘴,連昔日最喜歡的魚幹都吃倦了。”
房門被輕叩三聲,一個年輕仆役端著托盤走過來,布菜後又訓練有素的退了出去。
“說吧,今天過來,找我有何事?”
莫青衡把嘴裏包著的糕餅咽下,又不急不徐喝了口豆腐花。“我覺得,和我同房的花維有些琢磨不透的古怪。”
“如果是日常小事,你大可不必掛心。”孫康的目光落在吃飽喝足坐在一邊舔毛的鬧鬧身上,
“你出身行伍,他出身商賈;你聞雞起舞,他夜夜笙歌;你秣馬厲兵,他彩袖紅妝;二者不可同日而語。況且這些日子,你也一直在包容他,怎麼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不是。”莫青衡走到鬧鬧身後,拎著它的後頸坐了下來,“他總是有意無意和我聊起北羯的事,特別是進了你這廷尉府後,提的次數越來越多。”
“那你有跟他說起來嗎。這小子自出生起沒離開過京城,對胡地邊塞好奇太正常不過。”孫康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穩重。
“我開始也這麼覺得,但後來他越問越細,甚至有些話仔細想來還帶著刺探的味道,就讓人不得不防了。”莫青衡苦笑著,“還是鬧鬧好,不多言語不多事,還不用處心積慮的猜測。”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敢說出來的那些話,我心裏都明白。不過我和他相識比你久的多,也相信他的為人。”孫康走過去拍拍莫青衡的肩。“即使他有所隱瞞,我也堅信那是迫不得已的難言之隱。”
莫青衡半信半疑,但既然孫康這麼說,他也不好再質疑什麼。便回到桌前,沉默著把桌上早已冷掉的食物吃了個大半。
“走吧,我昨兒個夜裏從詔獄裏提了幾個人過來,現在正關在前廳。”孫康見莫青衡差不多吃飽了,淡淡說道,“正好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順便幫著打個下手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