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犯了癮症的少年犯在享受了撈月傘的極致快感之後,本想喝口水緩緩,卻被加了動物膽汁的涼水苦的怔住了。
不喝,嗓子幹得快要冒煙了,喝的話,深入骨髓的苦澀猶如當頭棒喝,把人一下從雲端拽入煉獄中,不得超生。這些半大的孩子忍不住渴,隻能趴在缸沿大口大口喝起來,隨後又耐受不料苦澀,捧著肚子歪倒在地不約而同地吐個昏天黑地。
幾次三番之後,少年犯們對飄飄欲仙避之不及,稍微想起來便是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得苦味。小月那邊也差不多,不過小月主要是神智受損,在厭惡療法和針灸雙管齊下的情況下,清醒的時候也越來越多了。
陳渝和林大柱沒有等到預期中的片刻喘息,便被數十個衣衫襤褸的盜竊犯困住了。這幫犯人多半身強力壯,有一定的社會閱曆,不像少年犯那般天真,也不像女犯那般溫順。
幾十個壯漢盯著陳渝的眼神充滿了下流的意味,更有甚者當場就做出不雅的行為,被獄卒看見一腳踹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陳渝本來對打罵犯人是極為反感的,對她而言,淪落到監獄裏的罪犯再壞也還是個人,當然,再好也還屬於犯。可是這一次,麵對如此讓人反胃的惡人,她第一次覺得獄卒的野蠻行為實實在在替她出了口氣。
當然,在最初的狂風暴雨之後,陳渝喝止了獄卒的暴力行為。那犯人被摁在地上一通暴揍,滿臉塵土,不敢抬起頭來。陳渝看著獄卒們完成例行的收監工作,把他們列隊帶進澡堂,心頭一鬆,決定去找莫青衡聊聊天。
莫青衡靠在酸枝木椅上,歪著頭翻著一本話本。見陳渝進來,也不起身,隻是指指對麵的另一把木椅,示意陳渝自己做下。陳渝盯了他一會兒,笑道:“你胖了。”
現在危機已然解除,不存在什麼不讓莫青衡放風的事。不過莫青衡似乎已經習慣了局促室內的生活,到院子裏自由行走的時候並不多,也不太跟看守的獄卒和其他罪犯攀談。有的時候看著那麼高大壯實的一個人就這麼蜷縮在鐵窗之下,心裏都替他覺得落寞無比。
“唉,遠離沙場,自然贅肉橫生。”莫青衡坦然答道,“陳姑娘百忙之中怎麼有空來我這裏坐坐,真是稀客。”
“看看你在幹嘛而已,既然不是閉門躲禍,那自然就是閉門思過了。”陳渝指了指麵前空了的茶杯,“連茶都不請我喝一口,還稀客呢。”
莫青衡懶得燒水,隨意的把壺中的冷茶給她倒了一杯。又把話本遞給他,是那本孫康從花維那裏重金買回的說嶽全傳。幸好當時分給了少年犯們,不然的話,早就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了。
“既是讀書,有何見解?”陳渝不急不徐問道。
“你的目的達到了,我為我之前的所為覺得羞愧。沒能放手一搏,自己也身陷囹圄。”莫青衡放下話本,一本正經的為自己倒了杯涼茶。
“無妨,事出有因,不能全怪你。”陳渝心想本朝有實戰經驗的將軍極少,若邊關一旦發生戰事,讓莫青衡戴罪立功的可能性很大。但現在就說這些,為時尚早。
陳渝與莫青衡隨意聊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回到休息室,一壺水還沒燒開,就看到林大柱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額角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林典獄為何如此焦急?”
“陳姑娘,你去監倉看看吧。現在少年犯那邊剛好一點,新來的那票子人又不太平了。”林大柱愁眉苦臉,“你說說看,我們這裏又沒打罵他們,也能吃飽,怎麼這幫人就這麼不識相?”
陳渝腹誹,如果那麼自覺,何至於淪落到這裏。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句不鹹不淡的:“他們都做了些啥。”
“你去看了就知道。”林大柱用衣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咧開沒牙的癟嘴,“可愁死我了。”
陳渝有些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她順著回廊走了三五十步,又繞過幾間關押女犯的囚室和小月住的耳房,就到了那幫慣偷們的監倉。
這些房屋一開始並沒有罪犯居住,空置了整整數月之久。慣偷們入住後,不顧遍地滿桌的塵土蛛網,直接躺倒在通鋪上,談天說地嬉笑怒罵,任憑獄卒怎麼嗬斥都不再起來。
午飯時間就更過分了,兩個慣偷被獄卒連推帶搡的去廚房領了一款粗麵窩頭來,罪犯們就著冷水胡亂吃了,之後依舊躺回床上。本來想給他們吃的差點可以激勵他們好好幹活換取食物,結果倒好,集體躺倒,比女犯們的自覺性可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