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沒抓著最後的稻草
玉潔在上海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她雖然一個星期與家裏通幾次電話，但到底見不到家裏的人，還是不放心。她決定回龍江看看。好在公司最近沒有安排她什麼具體的任務。在國外考察的吳總聽說她要回去，便令人將她應得的報酬三十萬元給她辦了信用卡帶回去。臨走，又叫她與家人商量來上海落戶的問題。
玉潔帶了三十萬元回到龍江，心裏感到特別充實。現在她的幾個心願都可以了結了：讓伯母住進寬敞的房子、將鄉下父母的房子翻新一下、讓冰清有一個自立的地方。下了火車，打的來到市內。剛下車，就碰到了劉紫燕。
“玉潔，你回來了？你現在倒是好了，走了高灘了。隻丟下我們這些苦命的姐妹水裏泥裏的。”
“我走了哪裏的高灘？我還要回來的。我能跑到哪裏去？”玉潔拉著劉紫燕的手，久久不放下。
“我聽說，上海方麵的人要你到上海去。”
“是有這麼回事。但是，我並沒有答應他們。”
“哎呀，你怎麼這樣，這樣好的事情你怎麼能夠不答應呢？換了我，早就高興死了。快答應吧。啊！”
“怎麼，你對我們的廠沒有信心？”
“不是沒有信心。而是現實地看問題。你給我打聽打聽，也給我謀條生路走啊。看在我們姐妹一場，你曾經幫過我們家的份上。”
……
玉潔別了劉紫燕，急著往家裏趕。到街上買了一些吃食菜蔬，回到家裏。這時已是中午了，兩個老人卻還都沒有起床。玉潔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趕緊來看兩個老人，幸好沒有什麼大的情況，隻是懶怠不想起床。玉潔稍稍放了些心，但還是感覺到他們的體質大不如她在家的時候了。
“你們是不是為了省錢，沒有按我的要求搞東西吃？不然，怎麼體質下降這麼快？”玉潔一邊數落，一邊催他們起床。
“呃，這裏這麼多東西。哪來的？你們怎麼不肯打開來吃？”
“這是你去上海後，居委會、廠工會、市總工會送來慰問你爸的。”常工妻說。
“啊呀！”玉潔感動起來。“領導們真是太好了。你們怎麼不吃？別放壞了。”
“我們舍不得吃。說是慰問你爸，但我知道，這都是看在你的麵子上。等你回來再吃。”常工妻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兩個老人習習索索起來了。
“你們再不要這麼省了，現在我已經有了錢了。我看，我先將你們送到哪個療養院去療養幾個月再說吧。還有，我們買一套大房子的願望可以實現了。媽，您想住大點的房子的心願可以實現了。”
常工妻聽了玉潔這個話，心裏不由一顫。原來女兒沒有接受廠裏給的大房子，並不是她不體諒自己的心願，卻早將這個的心願記在了心裏。而且這麼快就可以實現了。不由得心頭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近段時間以來，常工妻覺得自己老容易落淚，知道自己恐怕是不久於人世了。因此特別地看重親情。見玉潔有這份情，不覺一股勁升了起來，全身充滿了力量，一翻身起了床，臉上笑得十分燦爛。但她沒有說話。她知道，她的老伴何常工肯定有不同的說法。
果然，何常工聽了玉潔的話，吃驚地看著她。玉潔被他看得受不住，本來不想告訴他們真相的玉潔，竟將她當形象大使所得三十萬元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何常工知道了是這麼回事，便說：“這個事情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需要錢的地方很多，我們可不能不分輕重緩急。療養的事，可以靠後一點；買寬房子，也可以再在這房子裏擠些日子。目前最需要錢的，還是廠裏。這筆錢，你交給廠裏去解一個火燒眉毛的事。”
按照玉潔最初的打算，她是想這樣來花這筆錢的：買一套新房，讓苦命的伯母高興高興；給鄉下父母翻新一下老房子，也讓他們高興高興；給冰清解決一個立身之業，這樣就不侍候人了。自己隻要買一台電腦，上上網玩玩；讓伯父伯母療養一些日子。剩下的錢存起來，備不時之需。
當然，這個安排隻能在何常工不知道這個情況的條件下來實行。現在，她將這個情況說了出來，她知道這個安排也就無法實施了。果然，何常工竟然讓玉潔將這些錢一分不留地交給廠裏。
“為什麼要交給廠裏？”玉潔和常工妻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
“在這個時間之內，你是領了廠裏的的工資的。你必須交給廠裏。莫說現在廠裏有困難，就是沒有困難也應該這麼做。”
“人家都從廠裏往家裏拿，幹嗎我要從家裏往廠裏拿？”玉潔急了，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何常工聽了玉潔這樣的話，大大地吃了一驚。他用不認識似的眼光逼視著她，瞪大的眼睛和暴起的頸筋都預示著他在正醞釀一場風暴。但終於沒有降下來。隻說：“這不是你說的話，這不是傑出青年玉潔說出的話。玉潔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我怎麼不能說這樣的話？我從廠裏領那點工資，可是我為廠裏幹了那麼多事情，我把廠裏的產量搞上去，又把產品庫存降了下去，我挽救了廠。廠長要獎一套大房子我都沒有要。我對得起廠，但我對不起媽，對不起您，也對不起自己，對不起鄉下的兩位老人，對不起冰清。這還嫌不夠嗎？這筆錢是我的額外收入。”
“你是廠裏的人，你的一切都屬於廠裏。工廠正在節骨眼上，幫一把它就活，捏一把它就死。如果廠死了，我們還如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