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你,但看你現在的樣子,我依舊想對你說……活該。”
大約花了兩周半的時間,我終於把小學數學補完,又將初中時的知識都學了個七七八八,然後開始看高中課本,感覺仿佛沒有穿太空服做任何防護措施就去漫遊宇宙探索星空。
幾何就算了,依靠夢境裏會動的那些點線麵,雖然麻煩點但總能明白,然後解決掉。
但集合和概率論……
“A同學早晨7-8點之間到車站,B同學早晨7-9點之間到車站,兩人到車站時間相差半小時內的概率是多少……為什麼要相差半小時內?意思是過了半小時就不等對方了嗎?那打個電話不就能解決了嗎?依靠人類基本溝通手段就能解決的問題為什麼要出成題目不可?”
簡直是每個學生心裏都會發出的靈魂質問。
“所以說之前好好聽課不就可以了……”
看我對著一道題糾結了大半天的捏她同學拿過書。
然後過了五分鍾。
“抱歉,這個我也回答不了。數學我實在不行。”捏她同學選擇了投降。“去問柳吧,我真的推薦你去問他,概率論對他來說絕對是拿手好戲,他肯定答得出來。”
我有點不想接受這個推薦。
天見可憐,之前和柳在圖書館看數學題的時候,我糾結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拜托對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了,就看見對麵的男生合上翻到一半的書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等待。
“……你已經把那本書看完了嗎?”我看了一眼那本厚度讓我拒絕辨認書名的書。
“不,這本書我還沒讀完。”
那他是準備回家了?我看了一下時間,似乎還很早,如果是準備泡一整天的圖書館的人,應該是不會現在就回去的吧。
柳依舊是一副回答小論文題的思路,不緊不慢的說。“根據你看的書的類型和你現在停留的頁數,以及你的翻頁頻率,你大概率被大題困擾無法得出解答,有較小的可能是在發呆,剩下是我尚未收集到的情報的不確定值。
這本書在學校圖書館內沒有解答集,你選擇離開圖書館尋找解答的概率幾乎為零,選擇向我求助的概率較小,約13.81%,最可能的是選擇用我所不知道的方式解題。但由於至今你沒有得出解答,所以可以認為者最可能的選項失敗的可能性和你現在由於某些原因無法使用的可能性各占一半。而大概率失敗後你會考慮選擇第二個選項的可能性上升,同時出現放棄這道題的概率為19.37%,剩下還有微小的概率約0.55%……情報不足,我尚且無法推斷。”
“……”我逐漸放空表情。
柳說話速度不快,甚至算慢的,但即使如此我腦子也一點都沒跟上。
“根據你剛才問的問題,我推測你實際希望知道的是我剛才的行動原因。而綜合我剛才的論述,我的行為的原因是,”他微微抬頭看向我眼前的課本。“我在確認你會做出哪個選擇,這將對我的數據進行驗證和修正。”
我默默低下頭,覺得我從一個名為數學的漩渦裏剛出來便又繞進了這個名為柳蓮二的漩渦。
如果剛才那長長一段話是小說裏的某一段,我或許還能夠借助紙麵上留著的文字,依靠複讀上下文來理解柳想表達的意思。但在對話中,我實在沒辦法從他那如同佛經一般的長段念叨中理出一個大概。
“……抱歉,你在說什麼我完全沒聽懂。”我最後選擇不再折騰自己的腦袋。數學已經夠讓人心累的,再加個柳蓮二我可無福消受。“但我有一道題不會,能幫我看一下嗎?”
然後我看見柳露出了極其微妙的,似乎想答應又有點不能認同的表情。這表情我覺得甚至可以放到教科書裏,作為麵癱人士微表情的典範。
但很快他釋懷了,仿佛和什麼達成了和解一般拿過我麵前的習題集,過了大約十秒鍾,他聲音不緊不慢、條理清晰的開始講解。這次我腦子終於跟上他說的內容了。
可能就像我要和這個我的大腦根本搞不懂的世界作鬥爭,柳蓮二也在和某個他自己才能看見的東西作鬥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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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請問柳蓮二同學在這裏嗎?”
雖然和柳的溝通讓我感到有些麻煩,但對於選擇甚少的我而言,這似乎是最優解了。
最終我隻能把所有不會的題目歸總起來,決定一起交給概率佛祖柳蓮二解決。
或許是因為之前問過一次,讓我有了些許膽量和能夠得到回答的自信。畢竟問其他人……數學老師大概理都不想理我,我就沒好好聽過他的課。而其他同學之中問的出口的隻有捏她醬,不然在得到答案之前恐怕都要被嘲笑一遍才行。
而問柳蓮二初中題目,柳蓮二也不會來嘲諷我,還是會好好的解答,而且思路還很清楚。
但我立刻就認識到了一個很悲慘的事實:如果不是大家都在一個教室裏,我可能根本找不到對方。畢竟柳蓮二參加的是什麼社團我都不知道,還是捏她同學揉著太陽穴指給我了一個操場的大致方位。
“我也沒怎麼看過高中男子網球部在哪……總之,人最多的那塊地方就是了。”
簡直是折磨。
人越多,感情越豐富,我的夢境就越雜亂。我感覺眼前仿佛變成了大片大片的交疊的色塊,隱約間能聽到有誰似乎在回答我的問題,支支吾吾,說不清楚。至少不是柳蓮二。
“啊,是“腦子有洞”啊……”
“那個島崎居然也會來操場,我記得她連體育課都是免上的吧……真好啊……”
不知道,明明周圍所有人似乎嘴巴都沒有動,但嘈雜的討論聲卻越來越大,靈的聲音也越來越響。人們的視線變成了無形的尖刺,不斷地刺激著我的神經。
“男網部就是好啊……我要是進去大概也能找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吧……”
“嘖,那麼漂亮還有那麼多特權,絕對是和那些學校高層搞過了吧。”
“不會之前那個謠傳是真的吧,“腦子有洞”居然來網球部這邊了……嘿,我要拍個照片告訴他們去,絕對又是個大新聞。”
似乎真的有人拍了照片,我被那沒關掉的閃光燈照的腦袋有點暈。現實和夢境愈發濃密的交織在一起,解不開的題目、向量、空間坐標和概率仿佛開音樂會一般富有節奏的聚在我身邊,混雜著大片的無法看清的人,還有五官模糊的臉、臉、臉。
我突然覺得跑到操場來找柳蓮二解答其實是個極其愚蠢的決定。
說起來為什麼我會想到要依賴他?大概是因為他是個數據狂魔吧,聽起來就和數學相性很好,而且還的確幫忙解了題,但這也不代表他就肯定會幫我第二次和第三次。他也說了,隻是他自己單方麵的想答謝什麼而已。那這應該也是僅此一次的事情吧?
說不定我去打擾他社團活動,反而會讓他覺得麻煩,隻會感到困擾。
……去市立圖書館找解答集吧。
我揉著太陽穴快速走過操場,鑽進了高大的教學樓裏,將現實徹底隔絕在認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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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球部的正式選手訓練地是在模仿青少年全國網球大賽的封閉型內部場地,和外麵的普通部員所使用的是徹底隔離開的兩片區域。既為了保證選手的狀態不被其他因素影響,也同時有一種區分階級的含義來增進部員的自豪感和積極性。
當然據說有第三個原因是為了保證自己學校的學生安全——畢竟自從之前那屆學生上了高中後,由於網球而進醫務室的事故數量就節節攀升。
柳蓮二剛做完熱身運動,他披上外套,正準備對剛才熱身時關注到的信息做個記錄,便聽到了剛準備出去確認情況的真田向正好進入封閉球場的丸井問道。
“外麵發生什麼了嗎?”
“有女生找柳。”
寥寥數人聚來的略帶好奇的視線在得到答案後平淡的收回,然後就徹底失去了下文。畢竟這種事情自從初中開始幾乎天天都有,找柳,找幸村,甚至有不怕死的找真田或者讓其他人代為傳達或轉交的,但最終她們都沒見到過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