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麵臨著諸多問題。

期末考試、美術比賽、即將來臨的關東大賽以及正因為梅雨天而擔心在教學樓天台曬不足太陽的花花草草——

這使幸村精市的每一天都非常繁忙。

但這並不妨礙他在社團活動時和搞笑神經並不發達的青梅竹馬真田開幾句玩笑,跑去圖書館借來新入庫的文學集並在畫室裏翻閱——美其名曰“尋找靈感”,並在隔壁姑娘以“找不到可畫的題材”為借口忙裏偷閑時大度的將書攤開讓對方一起看。

然後毫不意外地看到名為“島崎千早”的女生被美術老師抓包,腦門上炸開了一個板栗。

像是對這顯而易見的差別對待感到不公平般,他看見女生用含著些許生理淚水的眼睛在他和美術老師間來回掃視了幾圈,然後拿起一截炭筆塗得飛快——之前幸村就發現,少女下筆成畫速度快的驚人。WwWx520xs.com

幸村湊過去,就看到了木炭粉在白紙上勾勒出的一個憤怒的猩猩——她還以漫畫的表現形式給猩猩身後加上熊熊怒火的演出,以及一隻抱著書戴著太陽鏡,架著躺椅很是悠閑的躺在猩猩麵前的老鼠,和一隻蜷成一團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貓咪。

這隻貓有點眼熟。幸村下意識的忽略了那隻老鼠。

“標題是什麼?”

他悄聲問道,得來了少女認真的回答。“憤怒的美術老師。”

於是他看到已經走到少女身後的美術老師的眼鏡發出了反光,那股老師特有的知性感逐漸消失。而少女也注意到了這微妙的氣氛,回頭望了一眼身後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她迅速瞪了一眼幸村,臉上清楚地寫著“你居然算計我”“你這個濃眉大眼的竟背叛了我們的革命友誼”等字樣,但在老師的怒吼落下的前一秒,她還是屈服的在畫布前抱頭蹲防試圖蜷成一團來躲過這波音波攻擊——這場景和畫裏倒是有五六分相似了。

幸村看了一眼畫裏的老鼠,慢悠悠的把書收了起來,開始起草這次美術比賽的草稿。

他可不準備承認那隻老鼠是他自己。

美術老師藤野吼完最後一句,摁著自己心髒位置氣呼呼的離開了畫室。約莫十分鍾後,柳蓮二走了進來,語氣頗為無奈,神態極像被老師告狀孩子不好好學習的老父親。“你又怎麼氣到美術老師了?她都去拿速效救心丸了。”

“我想不出來畫什麼……”

幸村看著少女轉向柳,表情立刻變得活靈活現。先是眉眼微垂,嘴角下壓,委屈巴巴的想要博得同情,但這一套對於早已司空見慣的參謀沒什麼用處;於是,她又義憤填膺的向他訴說了美術老師如何不仁道,兩個人是如何聯合起來欺負她一個柔弱姑娘——兩個人?

幸村看向柳,那眼神看得柳的眉頭微微一跳。“我知道了,這部分可以不用說了。”聲音裏隱隱有一絲落荒而逃的味道。

“嗯?唔……所以,現在又回到原點了。柳覺得畫什麼會比較好?”

“不能再照著之前的模仿著畫一幅嗎?”

少女有些不樂意的皺起臉。“畫那個太難受了。現在沒那個感情……就算畫出來了,也不想拿那個去參賽。”

幸村眼神轉向那副被畫布小心遮起的油畫。絕望變成了寧靜,孤獨變成了陪伴。畫上的人影就連一強一笑都捕捉的不差分毫,正合現實裏的友人的模樣。少女的心思躍然紙上,那確實不是能拿去參賽的作品。

有點意思。

耳邊還斷斷續續傳來柳和女生的談話,“幹脆今天先回家吧?反正老師也不在了。柳,一起回去吧——”

“如果你能保證明天就能定下選題,我可以現在就陪你回家。”

“……憤怒的美術老師算嗎?”

“不算。”

做不到。女生捂住臉發出哀嚎,柳蓮二接上一道輕歎。他的視線對上了幸村——幸村露出玩味的笑容,柳則發出了幾聲無奈的苦笑。

“你們感情不錯。”

“是之前說過的朋友。”柳立刻做出補充,也不知道是在為誰澄清。“你的選題如何?”

“剛開頭。老實說,看過之前那副畫,我都以為藤野老師已經不需要我提交作品了。”幸村將手中鉛筆比向少女的側臉,然後又隨意在畫紙上添上幾筆。

“……你在畫她嗎?”

柳看著幸村手握的鉛筆下的痕跡。臉的輪廓有點尖,下巴處應該更加圓潤一些。淺亞麻色的頭發並非直發,發梢處應該帶些卷。眼睛也不夠靈動,她本人更加有神才對。

“蓮二,你知道嗎?”

柳蓮二轉過頭,看到友人好笑的表情。“你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在這張畫紙上燒出兩個洞。”

他還真沒注意到。柳蓮二有些尷尬的後退一步,正好給湊在旁邊的女生一個插科打諢的機會。“這是在畫我嗎?”

“對,是在畫你。”

幸村任由少女湊到自己的畫布邊,眼神逐漸變得挑剔。“嗯……作為起草還行……但這隻是我畫畫時的側影吧?哪裏可以表現出強烈的感情?”

“嗯……比如說,愛情?”

幸村口氣輕佻的回答,眼神卻瞥向好友不為所動的臉上,柳蓮二似乎相當熟悉幸村精市的脾性,顯然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想要找到自家參謀的軟肋果然不是簡單的事啊,他很好的掩蓋起皮一下失敗的失落,向著陷入沉思的少女解釋。“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