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二十章 Fake End 同極相斥(1 / 3)

→不喝魔藥偽結局

柳蓮二並沒有什麼崇高的誌向。

隻是去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並將它磨煉到極致。這是他的行事風格,他也不準備改變。

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引領一個時代,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殊之處,吸引到外星人、宇宙人等等來到他身邊,成為某個隊伍的首領。

父親是會計師、母親是普通的主婦、姐姐現在正在大學研習金融學,還沒男朋友。

柳蓮二的人生軌跡或許會和日本裏80%的男性一樣,或許從普通的小社員混跡,因為出類拔萃的能力而受到一定的優待,然後在走到某個他能達到的權利頂點,摸到若不付出相應的良知和品德就無法更上一層的鐵板時,他的一輩子也就能夠安穩的結束了。

他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魔藥”而失去感情、泯滅人性,成為六親不認、操縱感情的怪物,甚至在不知不覺中,開始變得樂此不疲。

他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手指碰上藥瓶,涼意透過指腹蔓向手心。他思考了一下,決定將這個按照“慣例”處理。

他們是非凡者,必然會有處理這類東西的相關知識。

而柳蓮二,始終隻是柳蓮二而已。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夢境裏的男性第一次露出了他的容貌。和島崎千早有些相似的臉,亞麻色短發梳理整齊。黑色的風衣將男性身材修飾的極好,深色的仿佛能將所有東西都吸入的瞳孔看著柳蓮二。

島崎和人——這是他的自我介紹,千早的父親,“黑夜”途徑序列二的強者,也是柳蓮二從島崎千早處了解到“非凡者”這一組織後,裝作普通的書迷寄信給島崎奈奈華尋求幫助時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雖然千早處理事情的手段還太稚嫩,但她看人的眼光不錯。你很合適成為非凡者,柳蓮二同學。”男性的聲音很柔和,平靜中帶著一絲勸誘的意味。“你具備千早缺乏的大局觀和行事邏輯,以及對人的同情心。那孩子雖然努力向人類偏近,但畢竟她是天生的非凡者,有你作為指引是一件好事。而你,也可以接觸到更多高序列的信息,這會讓你在這個世界上具備一定的話語權——你將不再是被犧牲或牽連的人。而且,我相信千早不會吝嗇,將“黑夜”的資源分享給你。”

“……如果島崎有什麼困難,我想我可以作為人類幫助她。”

就柳蓮二自己聽來,也是相當勉強的回答。

他並非不知道女生的心思。那個“約定”中必然包含了讓他步入非凡者世界的要素,而至今女生沒有利用她自己的能力要求他履約或許是出於對他的體諒又或是對他的顧慮——這次“黑皇帝”的事情,他即使什麼都沒做也已經相當露骨。大量低概率事件在他身邊頻發,島崎已經對他產生懷疑了吧。

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信紙上的人已經確切的表明不會再寄信聯係,之前的要求也都作廢。他已經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事情了。

“真是自私的話啊……你知道千早的人生不可能隻度過百年,她負有“黑夜”的責任。她不可能和你度過一生之後自殺尋死。”

島崎和人的聲音裏充滿了玩味。

——不,如果要說得隱瞞什麼的話,那可能還有一件事。

柳蓮二深吸了口氣。

他用自己最平靜的聲音開口。

“……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隻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我沒有必要再為一名普通的同班同學涉險,哪怕她是我的“朋友”。”

他閉上眼睛,讓視野裏的黑色抹去眼前男人的笑容。

時間定在了下午一點,島崎千早輕鬆地接受了他的邀約,在她喜歡的咖啡廳裏。柳蓮二開始敘述他至今為止遇到的事情:或刻意或無意的接近,夢到的死亡,“空教室”的機關,急於了解神秘學知識的動因,和她父親的聯係,將她扯入“魔女”事件的根源,“黑皇帝”失控前他和真田慎一郎的交談,全部敘述了一遍。

她的表情逐漸凝重,然後做出了暫停的手勢。

她將柳拖入夢境。“那瓶“窺秘人”的魔藥,你現在帶著嗎?”

“我交給了你的父親處理。我不準備成為非凡者。”

“……是嗎。你不想成為“非凡者”嗎?因為“代價”?”

女生的聲音很平靜,但那寧靜中又帶著一絲小心,似乎害怕觸碰到男生的神經。島崎千早的兩麵性在這裏顯露無疑,她平常總會毫無顧忌的肆意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但在非凡事件上,她又會顯露出超常的細致和耐心。

他曾為此深深著迷。即使現在,他依舊覺得那樣的少女充滿了魅力。

——這樣的她會為柳蓮二做出妥協嗎?

可能性……不大。不,很小。

但他卻有著這樣的私心。

島崎千早並非因為柳蓮二適合成為非凡者,成為她的助力而和他相處,而是因為,他是柳蓮二。

而且——

變異的真田慎一郎和島崎千早的模樣閃過他的腦海。他忍住不讓自己去思考這些可能對他自身產生影響的畫麵。

“我……不想變成慎一郎先生那樣。”

不,並非試探對方的感情。柳蓮二想。無論多少借口都隱瞞不了,這才是他的本心。

仿佛這一係列事情的反動般,一股至今為止從未感受到的巨大恐懼盤繞在他的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不想承受風險,是嗎。”

女生的聲音帶著說不清的落寞。柳蓮二抬起頭,對上了島崎已無表情的臉。她跳過這個話題,公式化的說著會對信件進行處理,這瓶魔藥可能給柳帶來的利益,但沒有再提需要柳幫忙或注意的地方。

“你的處理很妥當。讓和人介入是最好的方法,也難怪真田慎一郎即使被逼到展現出神話狀態卻還能留一條命。而這樣也能明白為什麼你會容易被非凡事件盯上了。雖然對方的目的尚不明了,但你應該是被對方利用了吧。不過,既然他說已經不會再來聯係你,那麼我想你也不會再被牽扯進這些事情了。”

她嘴唇拉長上揚,扯出笑容。“恭喜你,你不會再遇到這些麻煩了。”

這意味著他們之間拉開的距離。

——她沒有選擇自己。

柳蓮二突然感到一陣沉悶,仿佛有什麼堵住了胸口,讓呼吸不是那麼順暢。他盡可能驅使自己的聲帶,發出聲音。“……我們……”卻沒有了下文。

該問什麼呢。

之前的約定還能繼續嗎?

——但不是非凡者的自己又如何去理解一個非凡者呢。

還能像平時一樣交換嗎?

——但自己已經沒有不得不拜托島崎千早的理由了。

曾經那隻將他拉到了讓他和島崎同處一個世界的無形之手收回了。他那不為人知的目的達成了,他的贈禮被柳蓮二拒絕了。柳蓮二選擇了作為普通人的一生——和島崎千早沒有交集的一生。

“我們……還是朋友吧。”

他最終隻能發出這樣的確認。

少女沉默了。最終,她仿佛楊柳般傾斜脖子,淺色的長發隨之垂下。她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是啊。”

但這樣的關係在她的生命裏又有什麼意義呢。柳蓮二想到。或許那隻是投下了一塊石子的水麵,泛起短暫的漣漪,然後就徹底失去了回響。

人類對於高序列的非凡者而言,實在是過於渺茫。

並非單純的力量上的差距,而是從理解到實質,從精神到實體都是不一樣的存在。

他從夢境裏醒來。少女已經端坐在眼前,她平靜的凝視著他。

“剛才忘記說了,有一個嚐試得麻煩你陪我一下。”

柳答應了。

少女閉上眼,微微側過頭。她像是在回想什麼般,又像是在傾聽什麼般。在這沉靜中,柳蓮二不禁恍神,他似乎看到了滿月,承載著潔白月光的黑夜,有誰在遠方哼著歌,輕柔卻哀傷的曲子。

他似乎感受到一股仿佛自己靈魂被吸引的悸動,就仿佛聯係著兩人靈魂的細線再度牽扯。那是曾經——在初次認識眼前的少女時,他所感受到的那股震撼感。

那是由少女無意中哼唱的,將自己的靈視分享給他人的“歌曲”,帶給她和柳蓮二的聯係。

而現在,黑夜將這份聯係,徹底湮沒。

那之後,柳蓮二和島崎千早都沒有再提起過之前的約定。

他們如同以前一樣接觸,但逐漸的島崎又回歸了原來看心情答題的狀態。教師們發現了柳蓮二不再是“島崎克星”的同時也不再麻煩這位優等生耗費腦細胞對付這個小姑娘,柳蓮二時不時依舊能隔著兩列桌椅聽到女生發出“啊啊啊我爹是魔鬼”的哀鳴。

但島崎再也沒有問過他題目。

高中三年柳蓮二過的很順利。島崎和人與他約定,作為被卷入這起事故的“無辜受害者”,他將被保證之後不會被卷入非凡事件裏。而他給出的“魔藥”的對價——一張彙入了以千萬日元計數的銀行卡——在某天夜裏悄聲無息的被放在了他的桌上。

他身邊依舊會傳出類似非凡能力的消息,但過一段時間就會換成其他內容。這種謠傳本就和都市傳說差不多,由對人生感到無聊而希望調味劑的人產生,誰都不會在意它的真實性。而如果都市傳說沒有時效性和新鮮度,那麼就隨時都會被人拋棄。

久而久之,柳蓮二的大腦自動將這塊知識放入了沒什麼用處的行列。他更多的需要記憶大學入學考試習題、演講順序和發言技巧,以及這之後為步入社會所需的情報。

那幾本記載了島崎千早這個人的情報的筆記和他們一起放在了收納箱的最底層。

大學島崎千早考進了立海大——說“考”字實在有愧於她最終交出的績點單,而柳蓮二則順利通過了東大的數學係入學考核。網球部的人聚在一起,拉著後輩切原赤也一同慶祝部門裏出了三個東大學霸。

或許是最後一餐,部門並沒有以前的那些限製,丸井帶上了他的女朋友,仁王叫來了畢業的毛利和碰巧在一起解決午飯的越知。由於其他人都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戀愛史,丸井的女朋友成了一群男人中的一枝花。那是一個普通的可愛女孩子,據說今後想要做個甜品師,聽起來就和丸井相當合適。

昔日魔女帶來的影響像是從他的腦海裏徹底消失了一般,丸井十分珍惜現在這段感情。

柳在從學校出發去店麵前見到了島崎,女生正和一之瀨惜別——一之瀨考上了關西的一所名校,她在假期結束前就要一個人獨自奔赴大阪。她露出淺笑和抱著她痛哭的一之瀨告別。“好啦,再哭眼睛都要腫了。”

“可是……”

“嗯……那,在關西找個男朋友如何?或許那樣就能代替我了。”

“不要。我要找個女朋友。”

真是遠大的誌向啊。柳看著她們,目光與島崎接觸。她的眼中帶上了一絲笑意,但那是極淺的,仿佛墨畫中隨意的一筆,隻沾了些許水漬擦出的繚繞霧氣。隨即,她收回目光,平靜冷漠的垂眸望著還在哭泣的人,做出溫柔而疏離的勸告。

他記得,他從真田慎一郎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神情。

島崎千早已經走入了神明的領域。

他無法動彈,無法上前詢問要不要一起來參加這個對她而言可能極為無聊的聚會。他跟著朋友們離去,有誰提到了真田家的長子在三年前染上重病已經痊愈,將於明年九月高調回歸內閣的消息。和曾經類似的新聞操作再一次充斥了五感。

那才是島崎千早的世界。

他深吸了口氣,不讓自己側耳傾聽。

研究生畢業後柳蓮二就著父母的要求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然後在自由戀愛毫無收獲的情況下保持單身貴族。曾經帶他的上司一開始還試著給他牽紅線,到後來也徹底放棄這個感情平穩的根本生不出感情的家夥。他們著手負責了某家相親網站IPO,在一次聚會上上司搭著他肩膀調侃,“我帶這家夥去對方公司,人家上來就有三個姑娘給他遞了名片,他一個都沒收下。他們市場運營部經理還感慨,要是他們公司總資產不達標,就把這人算進存貨裏,包準優質資產,十年內都不用算跌價減值。”

柳蓮二不動聲色的脫開這個半醉的酒鬼,又給對方的杯子倒滿了威士忌試圖用酒精堵上這個口無遮攔的上司。對方並非惡意,柳蓮二也並非離經叛道,他是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隻是心裏留存的吉光片羽讓他說不出那聲應允。

他記得上周他們就參加了一次同僚的婚禮,並非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也沒有一見鍾情二見傾心,隻是年紀到了,時限到了,家裏獨子的責任還擔在他身上,東方家庭裏傳宗接代的思想落到他腦海裏,成了不得不履行的責任。

那時對方不知為何將其他部門的柳拉了出去,他們並不算熟悉,隻是作為參與過IPO的經驗者柳蓮二過去有幫忙處理幾組數據。他看著對方杯子裏的啤酒一杯接一杯,判斷出對方最終必然爛醉如泥後謹慎的攝取酒精,防止最後兩個人都回不了家。

“你是不是覺得為了傳宗接代結婚的思想很老舊?但柳,你要知道,現在網上說的單身貴族,那些提倡單身的人——其實80%都是拖延症。他們根本沒有考慮過當他們四五十歲,他們的父母年過花甲的時候該由誰來支撐家庭。老人怎麼辦?靠養老金嗎?他們恐怕都不知道那個年紀的老人住一次院可能需要多少人力多大花銷,可能最後連作為子女的責任都履行不了。而且這之後馬上就輪到自己了,那時候靠什麼?他們透支自己的生活,將經營婚姻放在腦後,隻是現在吃吃喝喝的開心,瘋玩了,玩完了,這一生就閉著眼睛闖過去,也不管是好是壞,就這麼渾渾噩噩的結束了。”

或許是真的醉了,原本話語不多的人突然喋喋不休的來了一大串,時不時還夾雜著酒嗝和噴鼻的氣音。他看起來醉了,但眼睛卻又清明,眼眶盛著一汪淚花,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光,浸著捉摸不透的情。

“他們以為我不想這樣?但……我又能怎麼辦?我也打定主意一輩子都不結婚了……去他媽的結婚!但你知道嗎,我媽跪在我麵前求我,跟我說她想在閉眼之前抱一次孫子孫女,你讓我得怎麼樣沒心沒肺才能不答應她?”

男人哭了,像是長久積壓的情緒終於得到了解放。柳掏錢包去結了賬,又等著對方息了聲,再想辦法聯係他家人,把人送上回家的的士。醉鬼的重量和死人差不多,即使是運動員的柳蓮二背起來也不輕鬆。他扛著人吃力的往店外走,耳邊卻聽到有誰模糊不清的叮嚀。

“……你別後悔。”

柳蓮二頓了一下,抬手將人丟進的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