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斷雲右手掌心向上,虛虛一握。
“時掌門,你的性命可在我手裏。你若硬來,視肉所在區域會被炸為飛灰。”
閆清聞言看了時敬之一眼,眼中滿是擔憂。蘇肆則拿腔拿調:“好一個太衡掌門,你明明比那吳懷更適合赤勾!”
曲斷雲冷哼道:“我太衡除魔衛道數百年,人有人的待法,妖邪有妖邪的待法,曲某無愧於心。”
蘇肆磨了磨牙,剛要上手,便被藥到病除旗攔住。他一句“軟骨頭”剛溜到唇邊,又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無他,時掌門的笑實在有點嚇人,仿佛兌了粘稠蜂蜜的鴆酒。
“多謝曲掌門賜教。”時敬之欠了欠身,語氣十足真誠。
曲斷雲被那笑駭住,險些後退一步。他見時敬之散了戾氣,便伸手扶住昏迷的許璟明,眼看著要下屋簷。
“掌門,不追嗎?”蘇肆異常乖巧地發問。
閆清還在擔憂時敬之的身體狀況:“你病得那樣重?萬一咱們拿不到視肉,那可如何是好。”
“無需驚慌,不到翻臉的時候罷了。”
時敬之動作一頓,語氣篤定。
“曲斷雲的確沒說謊。可他不是真神仙,哪曉得世間萬事興許有別的解法,隻是他不知道罷了。隻有視肉才能救命的說法反而比較……奇特。”
瞧那態度,曲斷雲似乎對時敬之有所不滿,沒必要顧及時敬之的情緒。要是國師想要視肉,曲斷雲的說法理應是“視肉已經到了引仙會手裏,你完了”。他更無須坦言“隻有視肉才能救你的命”,哪怕直接拿視肉威脅,時敬之也不會輕舉妄動。
曲斷雲言辭之間,分明認定時敬之還有機會得到視肉,甚至在有意無意地刺激他的競爭之心。明明怎麼看,占優的都是曲斷雲。麵對時敬之這麼個小門派掌門,曲掌門的態度著實謹慎過頭。
……就像他知道,時敬之有極大可能奪取視肉似的。
想來閻不渡的視肉也是“神仙主動贈予”的,這會是巧合嗎?
有意思。難不成那視肉,也是欲子百年大業的一環?更有趣的是,曲斷雲提到百年大業時,沒有半點麵對“受害者”的愧疚,語氣裏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羨慕。
往日時敬之對生欲萬般執著,八成會選擇性無視這類細微蹊蹺。現今本欲滿足,他前所未有的冷靜。冥冥之中,仿佛有無數雙手將他朝視肉的方向推。
越是這樣,他越要小心才是。
“走,是時候將宿執送回地府了。”時敬之微笑道。
屋簷之下。
沈朱隻見陽火碎成漫天火星,死人煙再次被風揚起。隻是瞬息工夫,那“畫中人”便無影無蹤。悄無聲息之際,儀式用的麵具悄悄回到原來的位置。
台下赤勾教徒還在山呼“宿教主”,儀式的氣氛從未如此熱鬧。盡管自家“少教主”還在古鼎上被釘著,教徒們已然陷入狂歡。八位護法、護教交頭接耳,不知在商量什麼。花驚春拿起吳懷的掃骨劍,徑直拆下劍柄,朝眾人展示劍柄內的粗糙部分。
“不信者可查閱教內記錄,劍柄內應刻有赤勾紋樣。”她的嗓子已經啞了,但她還是全力將嗓音提到最大。“這把掃骨劍是假的!宿教主護我神教!”
“宿教主護我神教!”院內赤勾教人士也連帶著吼叫起來。“赤勾神教千秋萬代!”
花驚春提著那把假劍,轉向吳懷。後者麵色意外平靜:“你要殺我?”
“懶得髒手,自會有人收拾你。”
吳懷笑了,露出沾滿血的牙齒,他的聲音也不小:“死人怎麼可能複生,你們那點把戲,騙得了人一時,騙不了人一世。”
隨後他轉頭朝向台下:“既然你們這般喜歡戲法,本座再給你們變一個”
他張大嘴巴,嘔出一個比嬰兒頭稍小的玉球。那玉球將他的嘴角撐得崩裂開來,鮮血四溢。吳懷不以為意,吐得越發利落。玉球後還跟著更細瘦的軀幹與肢體,也不知以吳懷的體格,是如何將它整個吐出來的。
那東西貌似一個瘦得可怕的孩童,渾身泛著翠玉似的碧色。它如同初生的幼鹿,在地上抽搐兩下,搖搖晃晃站起身,在陽光下慢慢舒展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