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小寧也做了媽媽。
女兒長到十幾歲了,和她一樣,真沒什麼天賦。琴棋書畫樣樣平庸,就是喜歡看書。小寧常問自己:這就是天賦?隻觀看卻不產出?她問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問題又落麼女兒身上了,她咧著大嘴笑了。
她從小帶女兒有意地做各種訓練。音樂,繪畫,舞蹈,象棋,奧數,英語,都讓女兒學。學了兩三年,發現基本沒有進步。或者說,不能學得讓人感覺遠超一般人,而是差不多,就好那麼一點點。
她也經常想,就這樣也好,平凡的人更容易幸福。
平凡並不是不努力,女兒一樣能積極地生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好好讀書就能在這個社會係統內有個穩定的位置。現在上學,努力,就是為了那個成年後的有保障的生活。要麼就去農村種地,像陶淵明一樣不問世事,真能放下也能幸福。但不到最後一步,是不能走陶淵明的路的,一般人忍受不了那樣貧窮的生活,特別是在大工業化的今天,全民消費主義,更不能回農村。
她也經常想,結巴一生也未必是壞事。她能一直堅持自己,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結巴一直壓著自己。根據缺失理論和補償心理,她才要在某方麵拚命地努力,要活成成功的樣子。但她不希望女兒結巴。那些痛苦女兒不應該也經曆一遍。
女兒近三歲的時候,說話開始有問題。本來越說越多越說越複雜,非常可愛。最初小寧隻是聽女兒叫阿姨時“阿”要很快地重複幾次,就感覺不太妙。幾天後她又聽阿姨在早上故意學女兒重字。小寧感覺問題嚴重了,口吃就這樣開始的。看來是保姆不善。
中午吃飯,阿姨又學女兒,小寧提醒阿姨不要學女兒說話。阿姨答應了。但幾天後小寧發現保姆又在故意學女兒。一次小寧睡午覺時也聽見她在客廳小聲地學女兒重字。一段時間後,小寧發現女兒越來越嚴重了,開始有難發音,說話還要拖音。再過一段時間,女兒不時出現中斷,並時不時卡住,更不妙的是,女兒口吃時明顯有了難堪的表情。
小寧感覺完了,肯定有外力在強化女兒的口吃。小寧相信,阿姨在外麵帶女兒玩時會肆無忌憚地逗女兒口吃。
小寧在猶豫是不是辭掉這個保姆。保姆卻主動說要走了,說是另一個地方能多給一兩百,如果去台灣人那兒,就能多一倍,拿到三千一個月。小寧不說話了,她當大學講師的工資也就幾千塊,一個保姆就想三千,太天方夜譚了。
現在女兒已經幾乎沒有了完整的話。
小寧更緊張。她提醒自己不能急,不能說女兒,她自己也特意放慢說話速度,讓女兒感覺到慢節奏說話的舒緩,而不是主動提醒女兒要注意什麼。
任何提醒都會強化口吃的記憶,都可能讓女兒真正變成一個結巴。
那個保姆走了。據說真去了一個台灣人家做保姆,一個月三千。那時候台灣人自認是發達國家水平,牛得很。女兒的口吃卻相當嚴重了。
小寧很恨這個保姆,隻看錢的人!還心不好!
或者本來口吃不遺傳,隻是孩子學話時很容易有口吃現象。這本來有也沒事,但小寧口吃,保姆就覺得女兒也應該口吃,就會故意逗女兒學結巴。
真該死!她想起阿姨那精瘦的臉就火大。
她對這阿姨很好的,從不說她什麼,經常買東西給她,來回路費和看病的錢全報銷,在外麵請客吃飯都帶著她,坐正桌一起吃,和家裏的親人一樣,誰知她卻對女兒這樣。
這個保姆也不算是壞人,就是典型的能幹又愛錢的四川婦女,隻是在女兒這事上她心思不正,她不隻是覺得好玩,而是有故意要讓女兒結巴的心理在。
想想保姆那齷齪的心理,小寧就恨得牙癢癢的。
恨不得咬那個精瘦的醜臉一口。
你怎麼不去死!
小寧恨恨地罵道!
進上海之後,小寧屢次被這樣的底層人物坑害,包括搬家被安徽人偷東西,買車被安徽銷售坑,買房也被安徽人坑了一把——看來小寧命犯安徽人,女兒的結巴這事是她最不能原諒的。小寧真不想對他們同情,以善換善變成善換來的必是惡!這些小人物們會看你善良才敢放心地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