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一震，下意識回首看向了孟闌，她領會說：“你先進宮吧，這裏有我呢。”
沈玉澤鬆了口氣，隨後進房拿了大氅，便與那內侍一塊往宮裏趕了去。
路上他詢問那內侍宮裏的情況，可一問三不知，隻回答是興公公吩咐他出宮的。
趕到了養德殿，沈玉澤並非是唯一一個受荀紀菡宣召的人，各宮嬪妃，皇子公主幾乎都紛紛聚在了殿前，列成左右兩排，隻是並未入內。
沈玉澤不想引人注目，思忖片刻，便繞道從側道開門進入。
殿內一片黑暗，四角的金飾反射著光，像一顆顆耀眼的小星星，點綴著殿頂。
小興子掀開簾子，從內處冒了出來，沈玉澤朝他走去，立即問：“怎麼回事？陛下不是好好養著病嗎？”
小興子眉間隱含憂愁，語氣著急地道：“方才提督大人出宮了之後，陛下便睡下去了，可就睡了半個時辰，陛下發了夢魘，忽然驚醒，甚至掐著自己的脖子，說……說……”
他瞳孔一縮，“說什麼？”
小興子眼珠一轉，壓低了聲量，“陛下說……看見了麗妃和七皇子。”
沈玉澤神色一僵，愣了良久也沒有說話，可他卻清楚，這並非什麼好消息。
小興子跟著又說：“陛下的動靜太大，消息藏也藏不住，滿宮的人都被驚醒了。之後小的連夜召了吉太醫，也查不出是什麼緣由來，陛下他人到現在都冷靜不下，隻是念叨著要見提督大人你。”
沈玉澤不再耽誤，隨即掀簾入內，隻見荀紀菡筆直地躺在了麵前的龍榻上，滿汗淋漓，愣愣地凝視著天花板，模糊呢喃著什麼。
沈玉澤揮手讓他出去，隨後便緩步走到了他的床榻邊，輕喚一聲，“陛下。”
荀紀菡微微側頭看他，他的雙眸像是被一層煙紗籠罩，有些混沌迷幻，與他對視許久，卻不見他回應一句，像是不認得眼前的人。
對上那毫無光彩的眼神，沈玉澤壓抑著內心的震愕，他似乎不認識這是陛下了。
“陛下，是微臣，沈玉澤。”寢室內的氣氛一陣僵窒，沈玉澤率先打破沉默，再次提醒。
荀紀菡眨了眨眼，喃喃念道：“沈玉澤……”
沈玉澤替他蓋好被單，在他耳側低語：“陛下宣微臣來……是有什麼事嗎？”
荀紀菡看著他，又再次陷入了封閉的幻境，無論他怎麼喊，他都無動於衷。
沈玉澤感到一陣頭疼，又轉身走出了寢殿。
他喚了小興子過來，又問：“你可記得陛下方才都喊了什麼？”
小興子記得很清楚：“陛下一直在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對不起，對不起。’在睡夢中時就一直重複這幾句。”
“後來他突然醒了過來，就掐著自己脖子，小的好不容易才掰開了他的手，之後他又念叨：‘是朕不好，沒有保護好寅兒，到了地下，朕再向你賠罪。’”
“提督大人，小的聽這話，像是對麗妃娘娘說的吧？”小興子鬥膽猜測。
他點了點頭，“八成是夢見麗妃了。”
沈玉澤回頭重新看向龍床上的荀紀菡，凝眉沉思，可麗妃都去世了那麼久，怎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夢見了她？
對了，沈玉澤忽然想起了什麼，“今日安嬪過來，她是不是與陛下提起了麗妃？”
“這……”小興子也不大確定，他回答：“平日陛下與安嬪娘娘談話，都不讓小的進去侍奉的。”
“回提督大人，奴才……有聽見。”
忽然站在角落垂侍的一個小太監上前來，戰戰兢兢地承認。
沈玉澤也不責怪，直接問道：“陛下與安嬪都說了什麼？”
那小太監回答：“陛下先是提起了七皇子，後來安嬪娘娘似是也十分惋惜七殿下的早逝，還說麗妃娘娘知道了一定很是傷心。”
“就這些？”
那太監連連點頭，“就……就這些。”
沈玉澤垂下了眼睫，他重新走進了寢殿，很是無禮地將荀紀菡拉了起來，“陛下，陛下，你能看見微臣嗎？”
荀紀菡的眼神迷茫呆楞，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小興子隨後問：“大人，殿外的各宮娘娘，可要小的轟走？”
沈玉澤冷靜下來，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不用，讓他們自己呆著吧。吉太醫還在嗎？”
“吉太醫已經下去開藥了，一會兒藥熬好了會再回來的。”
“你派人過去催促，讓他們快點。”
“是。”
…………
天勝門外。
夜寒風大，城郊的林子早已不見綠葉，幹枯的木枝上全是厚重的白雪，偏僻的路道沒有路燈，無人注意到郊林躲著一隊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