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有些累,有些餓。
她扶著洞簷的大石塊坐下來,蜷起身子,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坐好,草鞋被放在曲起的膝蓋上。
熱氣從大地的表麵向上蒸騰,入眼所及卻找不到一片帶水的葉子了。
忽然,從樹叢裏傳出了聲音,廷雨眠立刻直起了身子!
灌木叢“嘩啦啦”地抖動,噗!一團毛球從裏麵鑽出來,是一隻小狐狸。
它身上的毛色很淺,應該是剛出生沒多久,濕漉漉的眼睛盯著廷雨眠看,長而蓬鬆的尾巴衝著天空搖來搖去。
乍一見到廷雨眠,小狐狸還有些害怕,立在原地不動,後來見廷雨眠也不動,它才伸長了脖頸,鼻尖似拱似動,模樣十分可愛。
原地徘徊了一會兒,小狐狸將前爪向前伸來。
廷雨眠目不轉睛地看著它,既期待又害怕嚇到它,慢慢地向它攤開一隻手掌,小狐狸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就傾身往這裏來。
眼見著小狐狸撅起的鼻子要搭上廷雨眠的手心,一道紅影突然從旁邊竄出,路過廷雨眠時嘶鳴了一聲,幸虧廷雨眠手收的急,否則就要被它撓到。
小狐狸蜷起身子被大狐狸叼在嘴中,等它們跑的遠了,大狐狸才一口將它鬆開,然後用鼻子懲罰似的拱了拱它。
小狐狸滴溜溜的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抖掉身上的草葉,立馬跟上大狐狸,消失在了叢林深處。
樹叢裏再次響起窸窣之聲,很快恢複了平靜。
廷雨眠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可那雙瘦削的肩膀卻開始顫抖,漸漸地,抖動的幅度變得明顯,最後連帶著雙臂,後背全都抖了起來。
一滴水落在她的裙子上,泅開了一個深色的暈。
廷雨眠以為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哭了,她已經決定要做一個卑鄙的大人了!
廷雨眠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程聿會回來的,他去探路了,也可能是去找吃的,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可是太久了,無論他去做什麼,早都應該回來了。
為什麼救了她,卻又丟下她?
留這草鞋做什麼,怕她不能活著走出去嗎?
廷雨眠將草鞋扔出去,破碎的哭聲在林間繞開,除此之外,隻有風聲與之相和。
風亦懷柔,她卻不能原諒自己,失去了程聿的幫助,她怎麼可能活下去,活不下去,又怎麼為廷家報仇?
“哭什麼?”
低沉的聲音傳來。
哭聲戛然而止,廷雨眠把腦袋從手臂間抬起來。
隻見程聿居高臨下,背光而立,他左手捧著一片寬大的葉子,裏麵不知壘著什麼東西,正“啪嗒嗒”地往下滴水,右手抓著一把帶泥的草,倒提著一隻山雞,還有剛剛被她扔出去的那雙草鞋,現在也勾在他的手指上。
廷雨眠看程聿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不爽,因為他生性厭惡弱者,可當廷雨眠看見他的臉時,先前積壓的委屈一下子便衝上了最高峰!簡直勢不可擋!
廷雨眠的眼眶裏迅速蓄起了淚水,說話就要往下掉,程聿的心裏莫名其妙地搶入了一陣心虛,便把草鞋往前一遞,刻意沉聲道:“穿上!”
廷雨眠用一張布滿淚痕的小臉看著程聿,她剛剛哭得太久,眼睛腫的像核桃,下頜也繃得死緊,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人逼良為娼。
兩人無聲地對峙,不知過了多久,廷雨眠眼前的影子一晃。
程聿蹲了下來,左膝向下虛跪著,右手撐在右腿上,食指吊著那雙草鞋,遞到了廷雨眠的麵前。
“樹林裏都是石頭和荊棘,你要不想腳爛掉的話,就把它穿上。”他說。
廷雨眠還是不動,眼睛裏罩著兩片薄薄的水殼,隻要輕輕一眨就會碎掉。
程聿垂下手。
“你別忘了,你身上背著血海深仇,廷家的冤情等著你去昭雪,廷府二百多條孤魂野鬼等你送他們上路。你要哭要耗都行,可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陪你在這裏等死的。”
程聿冷漠地看著廷雨眠,他心裏清楚,這種“安慰”對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起不了多少作用,但他不會安慰人,而廷雨眠更不能死在這裏。
畢竟醉春風心法還沒有到手。
“我以為你走了。”
廷雨眠抱著膝蓋嗚咽,程聿一怔,廷雨低著頭道:“我以為你走了,可我的仇,還沒報,我怕對不起我爹,我不想哭,也不是要找麻煩,給你,添堵,我隻是以為,你丟下我走了……”
廷雨眠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會兒連鼻涕也流下來了,一時間,整個山穀裏都回蕩著廷雨眠“嗚嗚”的哭聲。
程聿有一個錯覺,他好像成了天底下最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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