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雨眠擦掉眼角的汗道:“你覺得怎麼樣?”
她的牙齒上沾著青草藥渣,配上認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
程聿一笑。
廷雨眠先是莫名其妙,又擔心程聿是回光返照了,緊張道:“你笑什麼?我問你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程聿收起笑容,認真地回答。
廷雨眠在他臉上打量了兩圈,見他臉色還是白,可是不再發灰了,眼神也集中了一些,這才終於舒了一口氣,高度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廷雨眠身子一軟,跌坐在了程聿的身邊。
廷雨眠學著程聿的樣子,把頭撐在樹幹上,抬頭望天,天空很藍,天光從參天古木間穿透下來,她看得清楚,可是摸不到,就像自由一樣。
“廷雨眠,去看看我剛砍斷的樹墩,哪裏的年輪比較稀疏?”程聿道。
“好”
廷雨眠想起程聿剛才砍樹的舉動,他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砍著玩兒的。
平整的切割麵麵上,的確有一邊的年輪比較稀疏,廷雨眠指著那個方向道:“這裏!”
程聿道:“那是北方,順著那個方向一直走就可以出去,出去後直奔明月山莊,蒙麵人可能不久後就會追來,現在走還來得及。”
廷雨眠回到他身邊,“我扶你。”
程聿大概是想搖頭,可最終隻是閉了下眼睛,“我走不了了。”
“不行,一定要走!”廷雨眠道。
“帶著它去明月山莊,會有人幫你報仇。”
程聿遞來碧玉令,他神情淡漠,好像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這兒靠下去了。
廷雨眠的視線垂都不垂一下,她咬著下嘴唇瞪著程聿,程聿無動於衷,隻有指尖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廷雨眠忽然劈手將碧玉令奪過!
程聿歪著頭喘息,右手失力墜下,垂在身側,不動聲色地呈現掌狀。
廷雨眠將碧玉令往程聿懷中一塞,粗魯的動作立刻引來了痛哼,程聿目光淩厲地射來,廷雨眠決然道:“我說了,一定要走,你收了我東西,就得活下來替我辦事,這是你欠我的!”廷雨眠拉開程聿的手臂,扛著他的肩膀,將他從地上撐了起來。
程聿的胸口傳來一陣巨痛,那隻呈現掌狀的手,此時也自然地按在了傷口上。
日頭漸漸升上來了,天光越發的耀眼,林中充斥著植物腐爛的味道。
廷雨眠撐著程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她剛剛才發表了一番豪言壯語,可真的做起來才發現,一點也不容易。
廷雨眠膝蓋有傷,程聿是個男人,而且是個體格健壯,常年習武之人,此時他全身的重量大半都落在了廷雨眠瘦削的肩膀上,這雙肩膀被人扶過,被人摟過,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壓得廷雨眠喘不過氣來。
“爛泥扶不上牆,難成大事。”
程聿聲音虛弱,嘲諷的力度卻不打折扣。
廷雨眠把程聿的膀子往上托了托,哼哧道:“等你能自己走路了,再來嘲笑我吧!”
她很累了,卻不願放過所有令程聿保持清醒的方法,哪怕隻是一句話。
程聿,如果你不能幫我報仇……
廷雨眠繃緊神經,集中精神向前。
程聿感受到來自肩下的那一處柔弱的力量,沒有反駁。
廷雨眠托著程聿,一路向北走,中途有幾次她體力不支,一時托不住,兩人雙雙往旁邊栽去,廷雨眠早已失去了痛覺,每次爬起來後,都先都去檢查程聿的傷勢,確定無誤後再將他托起來,重新往前走。
向北,向北,向北……
太陽慢慢下山了,廷雨眠感到身體越來越麻木,嘴唇上的死皮全都翹了起來,偶爾痛感傳到腦子裏,她也要反應一下才能分辨出具體的位置。
會痛好,會痛證明她還活著。
就在廷雨眠以為今晚又要在這山裏過夜時,她看見了不一樣的景物。
穿過擋在眼前的植被,遠處出現了一片平坦的綠色,竟然是農田!
“農田……,那是農田嗎?程聿!你看那是不是農田?程聿?”
廷雨眠咧著幹裂的嘴唇,激動地聳著早已麻木的肩膀,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廷雨眠艱難地轉動頭部,發現程聿伏在她的肩上,臉色發青,已是半昏死的狀態。
廷雨眠大驚,不知從哪裏生出的力量,托著程聿,奮力地往前走!
他們不會死,老天爺不會兩次都正好閉著眼,絕不會的!
村口的一個農民忽然停止了勞作,先是直起身子,一臉訝異,然後向著周圍的人大聲吆喝起來!
眼前的畫麵越來越模糊,黑暗鋪天蓋地地襲來,廷雨眠再也沒力氣抵擋,暈過去前,廷雨眠看見很多人從遠處向他們跑來,那是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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