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書房裏,龍涎香的氣味繚繚繞開,事折雖然鋪了滿滿一桌,卻被分配的井然有序,毛筆擱在筆架上,墨汁幹了,筆尖裂開。
“莊主。”
門外有人低聲請示。
“進來。”
小北推門而入,步履爽利,落地無聲,仿佛腳下踩的不是地毯,而是棉花。
“卑職已帶人仔細清掃過,臨嶺範圍內未發現折劍閣眼線。”
平直的聲線,外人很難從中判斷消息是好是壞。
陳河虛靠椅背,閉目養神,“都這會兒了,留下來都是做‘正當生意’的,你去哪兒掃?”
小北跪下,“卑職無能!”
陳河眸色疏淡,所有的一切都是例行公事罷了,這場遊戲他早就輸了。
“他們到哪兒了?”
“大峽穀。”
小北頓了頓,繼續道:“卑職正要稟報莊主,唐周等人在大峽穀遇襲。”
陳河身子沒動,眼睛卻睜開了,“什麼時候?”
小北道;“我們撤退之後。”
“誰幹的?”
“攬星宮。”
陳河很少會將一個問題問上兩遍,這次卻例外了,“攬星宮?”
小北道:“他們全都穿著青衣,豎著旗幟,卑職看的真切,正是攬星宮。”
陳河道:“可有傷亡?”
小北知道接下來這句話一定會惹莊主不快,可沒辦法,他不敢有絲毫遮掩,“折劍閣的人基本無事,攬星宮中了埋伏,死傷過半。”
陳河微微挺身,“誰的埋伏?折劍閣?”
“兩方人馬纏鬥之際,不知從哪裏冒出兩三百號人,從峽穀頂端向攬星宮的人身上投石,導致他們死傷嚴重。唐周以吹哨為號,下麵的人隨聲而動,陣型統一,配合默契,看起來好像早有預備。”
小北說到後來便自覺地收斂視線,追隨陳河已久,早已熟悉了他的脾性,‘喜怒不形於色’,既是習慣也是要求。
沒想到陳河卻笑了,“我還以為就咱們一家被人算計了,原來後麵還有一個更倒黴的”。”
“莊主……”
小北垂首,及時將“息怒”二字咽了回去。
陳河冷道:“技不如人,就合該如此!”
小北把頭垂得更低。
陳河右肘撐桌,手指內折,食指指骨突出,抵在唇上。
當日小北抓住小魚兒的時候,那孩子身上的信函和玉佩都在,可見消息沒有送出去。
唐周之所以能夠截歸雲莊的胡,當然不可能像他說的那樣是他們約好了,或許,他看見了小魚兒身上的玉佩?
陳河心裏拱起一股暗火,上次在蘇潭,陳河已經哄得房掌櫃把馳縱橫的屍體交給歸雲莊處理,結果唐周插了一手,讓馳縱橫的屍體落到了官府手裏。
唐周這小子手段不怎麼樣,奈何運氣實在太好,竟讓自己折了兩次!陳河腦中的意識幾乎與臉上的表情同時出現,他下意識地往前看,隻見小北垂首而跪,連睫毛都不曾動一下。
問題是,陳河想,小魚兒剛在市集上露麵就被抓來了,折劍閣的人是什麼時候注意到他身上的玉佩的?就算折劍閣的人碰巧認出了那枚玉佩,他總要去向唐周稟報吧?唐周總要先派人查探是誰擄走了小魚兒,然後與唐協商議對策,抽調人手,這麼多事做下來就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他卻能緊趕在歸雲莊之後到?
陳河怎麼也想不通,他幾乎是一見到小魚兒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除非唐周能未卜先知,否則……
不,為什麼他會認為唐周能追上他是憑運氣呢?也可能是唐周“出發”的比他早啊!
陳河回想當日,程聿極力與他周旋卻毫不反抗……
紛亂的思緒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
陳河慢慢地退回去,重新梳理了思路,事情發生在廷府,程聿流落到臨嶺,來救他的是折劍閣。
廷府,歸雲莊,折劍閣。
蘇潭,臨嶺,豐原。
從地理位置上看,離蘇潭最近的三個地方是臨嶺,豐原和慶安。折劍閣與歸雲莊相距不過二十裏,其中歸雲莊所在的臨嶺位於東北方向,離同在東邊的明月山莊最近,折劍閣所在的豐原位於臨嶺南麵,慶安則位於臨嶺西麵,門派較少,且都是小派,遠無法與折歸兩派比肩。三地接壤環抱,蘇潭正好窩居其中,如果唐周等人在蘇潭出了什麼事,那他們最有可能會落腳的地方,正好就是這三地之一。
有這麼巧嗎?
折劍閣產業遍布東境,其中又以豐原、臨嶺、慶安最密,這豈不是天然的安全網?唐周完全可以事先提醒他爹,也就是折劍閣主唐協在此三地安排好眼線。
廷府滅門後,程聿救走了廷雨眠,他們應該是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所以程聿才會受傷,流落到漁家拗。
裴右洵沒來,很有可能是去了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