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裏,庭木深深,亭子裏端坐著兩人,旁人若不知道他們的過去,隻會將他們認做一對璧人。
“對不起裴公子,我幫不了你。”
沒有任何意想之中的刁難,陳薑杏眼低垂,從容地拒絕了裴右洵的請求。
自雪域回來後,裴右洵第一時間去找了陳河,陳河沒有兜圈,有禮有節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他希望能求娶裴右濘為妻,兩莊再結秦晉之好。裴右洵也沒有猶豫,表示右濘和唐周已有婚約,為了不辜負陳河的好意,裴右洵願意再次求娶陳薑。㊣ωWW.メ伍2⓪メS.С○м҈
陳薑失格雖未外傳,然人人都知道她與裴右洵從小就定了親。而且陳薑的年紀也不小了,想要再嫁高門已十分困難,裴右洵願意娶,等於是給了歸雲莊一個台階下,抹去了纏繞在人們心頭的疑雲。
陳河沒有理由拒絕,他也的確沒有拒絕,隻是淡淡一笑,表示陳薑不會同意,裴右洵若不信,可以親自來問,所以裴右洵現在才會出現在這兒。
多日不見,陳薑仿佛素淨了不少,置於這花叢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不知是不是常常去找圓清大師禮佛的緣故,又或許還有別的原因,裴右洵沒有時間深想。
他隻知道當日之言,言猶在耳,換做裴右洵是陳薑,也不會答應。
“陳小姐,當日是裴某有負於你。”
他是天之驕子,沒想過會有這一天,那場攤牌進行的太過決絕,裴右洵沒有給陳薑留下一點餘地,以至於今日他來求她,也變得困難重重。
“不”陳薑輕輕地打斷裴右洵。她與裴右洵相對而坐,目光落在前麵的石桌桌麵上,好像這亭子裏隻有她一個人,裴右洵在或不在,陳薑不回避,也不在意。
“裴公子,你沒有對不起我,當初我們各為其主,對於貴莊目前的困境我很同情,但我無能為力,這是真話,不是我要拿捏你。”
陳薑沒有撒謊,這一刻甚至可以說是她人生中最坦誠的時候,譏諷的是,現在的裴右洵懷念的卻是那個“仗著好大的膽子”和他大談交易的女子。
正如當日在山洞裏一樣,裴右洵可以拒絕陳薑,卻從沒想過可以騙她,雖然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裴右洵從容地站起來,微風拂過,陳薑手指酥麻,眼波輕顫,可她仍然沒有挪開視線,輕顫道:“裴公子不必如此,陳薑受不起。”
他隻是身子低了下去,聲音卻無任何消沉的跡象,“陳小姐,令兄有意娶右濘為妻,你知道,我隻有這麼一個妹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失去心愛的人。我不敢勉強讓你嫁給我,但我心存僥幸,期待陳小姐心中或許別有所求,如果是這樣,我希望陳小姐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來談一筆交易。”
“公子想談什麼?”
陳薑並不是真的想做交易,而是想看看裴右洵會說什麼,也想證明她不會動搖。
“陳小姐答應嫁給我,我不留文書,回明月山莊後小姐留去自由,若是想隱姓埋名的生活,我會負責把小姐安全送走。小姐日後婚嫁也自由,我保證沒有人會來打擾你,包括令兄。”
“那你?”
“裴某終身不再另娶。”
陳薑驚呆了,裴右洵的意思,是要為她保留明月山莊莊主夫人的名頭,而他自己竟甘願絕後?
“……你瘋了。”
“沒有”裴右洵抬眸,眼睛如一汪靜水,澄澈見底,“隻要小姐答應,這事就定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毀了你的幸福,那麼就給我機會,讓我陪你一起孤獨。
裴右洵的眼中光風月霽,那曾是長期被困於黑暗牢籠中的陳薑最向往的所在,她像飛蛾一樣地撲向它,把自己磨得遍體鱗傷,始終無法到達,而現在,裴右洵親手為她打開了一扇窗,充滿誠意的請她過來。
上天為什麼這麼不公平?有些人生來擁有一切,有些人卻在不斷的失去。
陳薑想不通,想通了也不願意相信,最難過的時候,是圓清大師開釋了她:並非上蒼薄待了你,而是它更偏愛懂得珍惜的人,不珍惜自己的人便如一葉障目,世事再美好,你也隻是局外人而已。
自此之後,陳薑什麼也沒做,心卻慢慢地靜了下來。現在,她隻是待在這個亭子裏,指尖就有清風拂過,鼻尖也有花香流淌,陳薑的人生何時像現在這樣輕鬆過?如果可以,她希望未來的每一天都可以這樣輕鬆的活下去,她要的不多,最令她滿足的是,自己就能給了。
還以為自己脫胎換骨,再也不用受製於人,直到這一刻,陳薑才發現自己傻的天真。她多麼想見到圓清大師啊,她要告訴他:大師錯了,上蒼真的從來不曾眷顧於我。
裴右洵的話再一次刺痛了陳薑。
“裴公子,你請回吧,我不想做這筆交易。”
陳薑起身離開,她沒有再看旁邊一眼,內心也失去了平靜。
夜涼如水,明月無邊,裴右濘在亭子裏找到了裴右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