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兒聞言眼睛一亮,恒夜道:“這些事一向由我代勞。”
攔兒道:“其實想想我挺舍不得折劍閣的,而且我從小住在江南,去了西邊會水土不服吧,我還是留在折劍閣吧,挺好的!挺好的!”
攔兒在心裏把孤鴻,連同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狗血淋頭,恒夜微笑道:“你來了,我恰好可以輕鬆一些。”
攔兒小心翼翼地打量恒夜,覺得恒夜此話是真心的,才放心地流露出了幾分歡喜,想到恒夜的地位比程聿低,不知他說了算不算,又不禁有些哀愁。
恒夜道:“我說你是管家你便是了,攬星宮的內務由我管理,無須經過大護法和宮主的同意。”
攔兒心想:這是個人精麼?!怎麼能聽見他的心聲?
“多謝恒公子,哦不!多謝恒主!”
攔兒學著孤鴻的口氣稱呼恒夜,仿佛剛接到委任狀,心裏已升起一份莊嚴的使命感,對攬星宮這個地方產生了莫名的依賴。
攔兒看這位恒公子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和他在一起還比較輕鬆,攔兒自己是個熱鬧性子,便大著膽子與恒夜閑聊,“恒主執意拿下龍城和葉城,其實也有為程,為宮主考慮的地方吧?”
恒夜笑了笑,饒有興趣地反問攔兒,“什麼地方?”
攔兒又撓頭,“屬下也不知,但是屬下想到從前屬下的義父,就是廷府的管家,他曾對屬下說起過他當管家時的事情,他說自己既然被廷嶽山托付為管家,他就要管好這個家,才算不辱使命,就是廷大俠本人也不能阻止他這麼做,恒主既然一直做著管家的事,情同此心,屬下覺得大概與屬下的義父會有些相同之處。”
恒夜想,這些話換成孤鴻,孤影或竹影,瓊枝他們,沒有一個人敢當著他的麵說,這個攔兒沒有經過訓練,但恒夜用人一向是看本質,攔兒對魯方和管家這份工作的尊敬是恒夜最看重的,現在攔兒這麼一說,恒夜更確定自己沒看錯人。另一個方麵,攬星宮早已今非昔比,管家比較偏向主母,對主人來說未嚐不是一種牽製,攔兒年齡還小,可以陪程聿和廷雨眠走的路會很長。
基於這些,恒夜不介意在人情世故上點撥一下攔兒,“我們宮裏的財務多由唐協操辦,他對攬星宮忠心耿耿,是看在先宮主周故的麵子上,但唐協年紀已經大了,早晚有一天折劍閣會從他手上轉移到唐周的手上。”
攔兒沒在攬星宮待過,忍不住就要插嘴,“可是唐公子和宮主的關係很好啊,他應該不會不管攬星宮吧?”
恒夜道:“我不知道唐周會如何,因為他不止和你家宮主關係好,和裴右洵的關係也很好,而唐協本心裏也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為難,他這次冒險幫忙,這般盡力,不能說沒有一點為唐周鋪後路的意思。”喵喵尒説
攔兒蠕動了一下嘴唇,最終沒說話,的確像恒夜說的那樣,唐協散盡家財,冒著生命危險為攬星宮辦事,以後唐周衝動之下犯了什麼錯,攬星宮看在唐協的份上也不能怪他。
恒夜道:“就算唐家父子都鐵了心站在攬星宮這邊,小聿已經知道他和唐周的關係了,他絕不會和唐周搶東西,既然攬星宮注定要另尋財路,晚一天不如早一天。還有,小聿明麵上和裴右洵鬥,但他們畢竟在一起相處了好多年了,多少都會有感情,裴右洵這個人一向光明磊落,小聿眼高於頂,必定也不肯搶他的東西,還有你家廷姑娘橫插在中間,隻要唐周和裴右洵別做的太過分,小聿是不會與他這兩個師兄弟為難的。”
攔兒覺得程聿一根筋,不過想想魯方,他就能理解了,不禁歎道:“宮主也是被這些人情所累啊!”
恒夜道:“這是一宮之主該有的胸襟和品質,攬星宮能走到今天,小聿和他的父親是最大的功臣,如果沒有他們的堅持,我和大護法不會死心塌地效忠他們,攬星宮招攬的,隻會是一群烏合之眾。身為管家,你的榮譽就來自於主人,你要尊重他,但不能媚俗於他,你忠於你的主人,也忠於你的使命,你須得時刻保持清醒,隨時準備在他跌入深淵前把他拉出來,置於陽光之下,這需要很大的勇氣,因為他可能會否定你,甚至責怪你,而你要做的隻有堅持。”
攔兒此時的感覺很奇妙,他聽見的是恒夜的聲音,眼中看到的卻是魯方的臉,他覺得熱血沸騰,好像跋涉許久,今天才找到了生存的意義。
“宮主當時生氣,可是沒有責怪恒主,也沒有否定恒主的決定。”
攔兒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齒,“所以我運氣好,碰上了一個明主,隻有當好這個管家,才不算辜負了好運。”
恒夜淡淡一笑,他幼年被棄,卻接連遇到貴人,讓蒼白幹癟的生命變得鮮活飽滿,這個意義遠遠大於有權有勢,錦衣玉食,老天爺對他的補償,早就超過他應得的那份了。
“怎麼樣?!”
門剛被推開一半,富鍥就急匆匆地迎上去,頭發已經花白的劉琮,臉上帶著與之年歲不相符的局促,“老爺,還是沒找到齊林。”
富鍥的眉毛全擠在了一起,他開始在屋子裏亂走,心神不寧,煩躁不堪。
這個劉琮是富夫人奶娘的丈夫,富夫人雙親早已離世,奶娘夫妻兩與富夫人的關係,比富鍥和富夫人更親近些。
此番劉琮受富夫人所托,陪富鍥一起來客京,劉琮臨走前,富夫人殷殷叮囑要照顧好富鍥,劉琮見姑爺著急,勸他道:“老爺莫急,老爺前兩日不是都打聽清楚了,錢都送去玉門關了,相信不久就會有朝廷的恩旨下來,老爺安心在家等就是。”
富鍥喝道:“你懂什麼!眼下是關鍵的時候,一點意外都不能出,此番部署全由齊林一手包辦,他失蹤了,我還能安心嗎?”
劉琮被嗬斥,也不懼,也不怨,好脾氣地陪著笑臉,“老爺說的是,是小人眼界短淺了,不過小人剛回來的路上路過戶部,正好碰見一個人,老爺聽了一定開懷!”
“什麼?”
對現在的富鍥來說,“戶部”兩個字是最動聽的,比富疏第一次叫他爹還讓他激動。
劉琮道:“小人路過戶部門口,正好遇到送文書的王大人,小人問了一嘴,王大人說是玉門關來的文書,一個時辰前剛到的。”
富鍥聽了,果真兩眼放光,“他可有提到是何文書?”
劉琮搖頭。“小人問了,王大人說是軍情機密,不肯透露,但是”,劉琮神秘道:“這回王大人沒有收小人的錢。”
富鍥止步,突然走過來抓住劉琮的肩膀,五指都要按進肉裏,他激動道:“真的沒收錢?”
劉琮痛的齜牙咧嘴,還要保持笑容,扭著身子讓開富鍥手上的力,動作看上去有些滑稽,“是啊!小的想套王大人的話,知道銀錢少不得,老爺心急如焚,小的也不敢吝嗇,使了比平時足足多一倍的銀子,可是王大人沒收,而且今天對小人特別客氣,還讓小人給老爺帶好,哎喲!”
劉琮吃痛,怪叫求饒,“老爺高抬貴手!”
富鍥把手鬆開,高興道:“老劉,回去以後傳我的令,從今以後你就是折劍閣的大管家!”
劉琮受寵若驚,膝蓋一彎就跪了下去,卻不是道謝,而是笑道:“老爺說錯了,老爺不久就要開府建衙,小的應該是富府的大管家才對!”
富鍥滿臉喜色,揮手讓劉琮起來,劉琮剛站起來不久,就聽有人在門外敲門,富鍥衝劉琮使了個眼色,劉琮便隔著門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