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洵思(2 / 3)

孤鴻的下頜上圈著一層淡青,看上去疲憊滄桑,可他言辭果敢,表明他還是程聿最好的幫手,孤鴻道:“屬下知道主人去了明月山莊,可恨一直找不到機會遞消息,直到看見孤影的信鴿,才在鴿子的翅膀下做了標記。”

“查的如何?”程聿問。

黑夜中,孤鴻的目光熠熠生輝,一看就知收獲不小,果然他道:“屬下不負主人所托,已查清楚了席枕雲的背景,原來她根本就不是多羅鬼的女兒!石華之才是她的生父,多羅鬼自盡正與這個石華之有關!”

程聿和廷雨眠心裏皆是一驚,程聿道:“你詳細說來。”

“是!”孤鴻拱手。

林中寒風嗚嗚吹來,可是遠沒有孤鴻的話刺骨,廷雨眠隻覺自己從頭涼到了腳,那些散落一地的斷線此時產生了吸引,自動地牽連在了一起。

多羅鬼有兩個生死之交,任迦和聞檀。

多羅鬼把林綽托付給任迦,任迦是周故的心腹。

多羅鬼把席枕雲托付給聞檀,聞檀是聞淵的心腹。

聞淵得到醉春風心法,不久聞檀背叛師門,聞淵清理門戶,周故得知後立即從祁域發兵。

聞淵病中命廷嶽山把醉春風心法帶出明月山莊。

林綽中蠱,向席枕雲求救,席枕雲救林綽,林綽學會醉春風心法,救廷嶽山身亡,廷家多年後滅門,廷嶽山死。

廷雨眠查找真凶,挖出宋欽,宋欽死,裴憲先昏迷。

在青城派:程聿中蠱,裴右濘差點嫁給陳河。

在明月山莊:裴右洵吸引江湖中人來客京,程聿受到威脅,裴右洵促使唐周離開客京。

為什麼當年周故明知不敵明月山莊,卻要執意發兵?為什麼聞淵突然讓廷嶽山帶走了醉春風心法?為什麼林綽在救廷嶽山時會力竭而死?為什麼廷嶽山最後堅持不肯帶廷雨眠回明月山莊?為什麼宋欽要把裴憲先拖入流雪?為什麼鄒衍母親的奶娘要給席枕雲下毒?還有裴右洵的所作所為,真相在頃刻之間湧出,擁擠在一塊兒,爭相尋求著突破口。

鄒衍,宋欽,富鍥,石華之,這些名字原本是從舊時光裏拋出的一團團血肉,堵在廷雨眠的麵前,讓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像這茂密的林子一樣,不知何時才能見到青天朗月,現在她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了。

可是……

“所以她的目的是什麼?毀了明月山莊嗎?”

廷雨眠抬起頭問程聿。

程聿道:“是,但是她改主意了。”

“什麼意思?”

程聿道:“宋欽死後,裴憲先昏迷,我中蠱,唐協一家被牽扯到富鍥叛國案中,隻有裴右洵平安無事,所以她本來的目的是要給明月山莊換血,也是殺盡聞淵的嫡傳弟子。”

廷雨眠身體一震,緊張道:“那現在呢?”

程聿道:“你們去富鍥別苑的那天,我在裴憲先的病床裏找到了黑雪蓮,黑雪蓮原生七瓣,杜通的那一瓣是我親手喂下的,所以應該還剩六瓣,但我找到它的時候隻有三瓣,也就是說,之前有人一直在用黑雪蓮給裴憲先續命,但是又不希望他痊愈清醒,所以是每隔一段時間喂一次。”

什麼人會有這種希望?裴憲先昏迷,能接近他的人不多,稍微思考一下動機,答案呼之欲出,隻有席枕雲,裴憲先不醒,她才好施行自己的計劃。

廷雨眠道:“但是這隻能證明席枕雲別有用心,也許等她報了仇,就會把裴憲先殺了,或者給他斷藥,讓他永遠睡下去也說不定,你為什麼說她改主意了呢?”

程聿道:“因為我給裴憲先服下那一瓣黑雪蓮後,裴憲先很快就醒了,他告訴我宋欽要殺他,我當時太驚訝了,就忽略了一個問題。”

廷雨眠道:“什麼問題?”

程聿歎氣,目光沉沉地看向廷雨眠,“黑雪蓮的藥效有那麼快嗎?”

廷雨眠一怔,仿佛被人在膝蓋上敲了一錘子,正好打在關節上,程聿道:“我夜探明月山莊那天,雖然想到讓唐周打掩護,但現在想想,自從進莊之後,一路上幾乎暢通無阻,偏偏要走的時候裴右洵就站出來攔我了,帶我去見席枕雲。所以裴憲先醒來並不是因為我喂他吃下的那一瓣黑雪蓮,一定是有人算好了時間,在我去之前就先給裴憲先服過黑雪蓮了,所以裴憲先才會在我麵前醒來,說了那句話。”

能夠貼身服侍裴憲先,還能碰到黑雪蓮,還能找到機會喂他吃的,除了席枕雲還有誰呢?廷雨眠隻覺自己走進了一個山洞,越來越黑,越來越深不見底,詭異恐怖的氣息揮之不去。

程聿道:“宋欽要殺裴憲先的這個想法,應該隻有當事人,還有藏在幕後的席枕雲知道,裴憲先最後是在巨大驚懼感中昏迷的,他醒來後當然立刻就想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席枕雲既然已經想到我會去看裴憲先,又派裴右洵來抓我了,為什麼還要讓裴憲先在我麵前醒來,供出對她不利的話?齊林已經消失一段時間,可是席枕雲和裴右洵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不是糊塗,就代表他們不在乎,富鍥已經定罪,不在乎齊林,就是放過唐周,裴右洵這麼想很正常,但這和席枕雲原先的計劃完全背道而馳,你還記不記得陸遺嘴角的傷口?”

“記得!”廷雨眠點頭。

程聿道:“陸遺嘴角和口腔內都有傷口,但其實並不一樣,口腔內的傷口成塊狀,是在舔裹下劃傷的,可他嘴角的傷口是細長的,是被線狀的金屬劃出來的,我原來以為是他為了保留證據,把鈴兒的腳鏈扯下放進嘴裏,鈴兒去他口中搶,他的嘴角才會被銀鏈劃傷,但想想不合理,鈴兒既然已經把腳鏈搶出來了,怎麼可能不檢查一下就走呢?”

廷雨眠道:“或許是她來不及檢查,忠兒就來了!”

程聿道:“如果是這樣,陳河和陸遺的屍體怎麼可能還平安無事地埋在小酢山上?我們發現屍體的時候,屍體已經被人挖出來看過了,鈴兒如果來不及拾回銀粒子,起碼也可以躲在暗處,跟著忠兒他們去埋屍的地點,然後把屍體挖出來,一把火燒掉就好,她卻沒有這麼做,所以陸遺嘴角的傷口不是陸遺不小心劃傷的,而是鈴兒刻意留下,提醒我們陸遺是被她殺的,這種手法,簡直和讓裴憲先在我麵前泄露宋欽要殺他一模一樣!”

廷雨眠顫顫地吐氣,“所以席枕雲是悔過了,還是準備,和明月山莊同歸於盡?”

她幾乎不忍說出來,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而她此時最擔心的是裴右洵該怎麼辦?一邊是自己的母親,一邊是明月山莊,剖心取血或從心上取一塊肉,哪一種更容易忍受?

程聿搖頭,不知他是看穿了廷雨眠的想法,還是與她有同樣的擔憂,程聿道:“我此前懷疑搶在我們之前挖屍體的是裴右洵,因為陳河失蹤的消息是你從他和小北的對話中聽來的,現在想來的確是他故意泄露,目的是想試探你,陳河之死是否與我們有關。如果我們去挖屍體,就代表我們此前與陳河有過交集,那個忠兒,大概也是裴右洵派人送走的,裴右洵匆匆把鈴兒遠嫁,也是為了保護席枕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