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突然想送的。”
丁元聽得芫叔說喜歡,懸著的心終於落下,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上次盛老賴子那事,我到底是利用了族長對您的信任,同時也借了您的勢,才得以全身而退。您雖然不放在心上,可我心裏過意不去,隻是貴重之物我暫時囊中羞澀,唯有木雕,尚且還拿得出手。”
秋昀聽著丁元的話,手中把.玩著鬆木雕刻的鯉魚含珠,院兒裏草木沙沙作響,思緒跟著涼風飄飛。
他想過玉鎖是丁大丟失之物,也懷疑過帶走丁大之人,唯獨沒想過丁元。
把之前缺少的關鍵線索換上丁元,思路豁然開朗。
想到這兒,他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觀其麵容,比實際年齡小,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膚色罕見地冷白,長眉細眼,鼻梁英挺,就是瘦得有些脫相,但五官底子不錯。
“芫叔,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丁元見他遲遲不說話,隻盯著自己看,忍不住抬手摸臉,想著是不是趕路太急,臉上沾了灰塵?!
秋昀搖搖頭:“吃過晚膳沒有?”
“吃……咕嚕嚕!”
“……”秋昀唇角一彎,收了魚雕,順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察覺到手下的人身子僵硬,起身拉著他的手腕,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廚房還有吃的,我熱點麵食給你填填肚子。”
屋外黑沉沉的,仿若濃墨重重地塗抹在無邊天際,隻有院兒裏掛著的燈籠散發出柔和的光暈。
倆人一前一後地走在鵝卵石上,陣陣晚風襲來,吹起秋昀披散的長發,絲絲縷縷劃過丁元的臉頰,留下淡淡的清香在他鼻間繚繞不散。
他心髒驀地慢了半拍,險些喘不過氣來。
丁元連忙低著頭,眼皮半垂,餘光掃到手腕上白.皙如玉、修長似骨節的手,偷偷抬起自己空閑的手,枯瘦如雞爪,掌心、指腹還覆著厚厚的老繭,醜得叫他自慚形穢,再不敢多看,隻盯著地麵交疊的影子。
“爐子上有菌子燉的雞湯,我用雞湯給你下碗麵條,可行?”
走進廚房,廚房還點著燭火,秋昀鬆開丁元的手腕,挽起寬袖,邊說邊準備去灶台點火——丁元快步走過去,坐在小馬紮上,一言不發地用火折子引燃柴火,沉默了片刻,啞聲道:“隻要是您做的,我都喜歡。”
“姑爺,晚膳可是沒吃飽?”
聽到動靜的陳婆子趕了過來,看到秋昀挽著衣袖正在刷鍋,連忙走過去,想接過他手中的活——
“陳婆婆,你先去休息吧,我隨便弄點吃的就好了。”
秋昀避開陳婆子的手,把她趕出廚房,彎眉對丁元道:“我也就會煮點簡單的麵條,等會若是難以入口,可別太嫌棄。”
丁元抬眼望著眉目柔和的男人,灶膛裏的火光映出他上揚的唇角,驅散了他眉眼間的陰鬱,終於多了幾分他這個年紀才有的少年感:“不會的,隻要是芫叔您做的,我都愛吃。”
炊煙在黑夜中升騰,又融入夜色當中。
一碗香氣撲鼻的雞湯麵起鍋,秋昀剛盛進碗裏,暫居在他腦海的鏡靈突然道:“仙尊,十裏外來了一個殺手。”
“一個?”
秋昀心中奇怪,麵上卻不顯,噙著笑意招呼丁元,把麵食放在旁邊小桌上,似是想到什麼:“你先吃,我去拿點東西。”
丁元坐在凳子上,麵前的雞湯麵香氣馥鬱,勾動著他的味蕾。
縱使饑腸轆轆,也沒動筷子,而是看向昏暗的院子,嗅著濃鬱的香味,眼眶裏突然有了些許濕意。
一抹眼角,巴巴地望著廚房大門,腳步聲從盡頭傳來,連忙拿起筷子低下頭,輕輕挑起一些送入口中,慢慢吃起來。
麵條勁道,湯汁既鮮又香,是他生平從未吃過的美味,好吃得他眼眶一酸,淚水洶湧而出,滴落在點綴的碧綠菜葉上。
秋昀踏著夜色舉著托盤走進來,撩.開衣袍坐在丁元對麵:“這是我釀的青梅酒,剛從井中取出來。”
說罷,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將一杯推至丁元麵前:“我還沒嚐過,你今日來的巧,正好與我小酌幾杯,也嚐個滋味。”
丁元不敢抬頭,怕芫叔發現自己的異樣,拿起瓷白的酒杯仰頭閉眼,一飲而盡。
他沒喝過酒,隻與趙昌安背著掌櫃偷偷嚐過一口,辛辣至極,喝進肚子火燒火燎一般,難受得緊。他以為這酒也如酒肆裏的酒那般,卻不想入口酸甜,清香柔順。
“別急,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然容易醉。”
秋昀見他喝得急,笑著搖頭,又為他斟了一杯,隨即端起杯子,放在鼻間,細細品味,淡淡的果香混合著酒香,小抿一口,入口微澀,複而變酸,酒香略淡,回味清甜可口,倒也適合時下這個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