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胡家父母一口回絕,半點轉圜餘地不予思翰。原來胡家父母隻此一子,視如珍寶,實指望思翰光耀門楣,功成名就,日後不說娶一位貴女為妻,至少也要尋一名門當戶對的閨秀。寶兒的家世委實不能和胡家相配,因此胡家父母相看且不願,更遑論提親。思翰乘興而提,敗興而歸,怏怏不樂之餘,隻好暗中與寶兒商議,緩緩再做計較。
然而尚未等二人想出法子,邊境忽然烽煙四起,鄰國有犯邊之舉。思翰思量著,自古富貴險中求,既與寶兒婚事不諧,倒不如去邊關碰個運氣。倘或立下寸功,博個一官半職,再提及婚事,想來父母不至百般反對。
因此便與寶兒密密商議一回,寶兒卻也萬分願意,反倒是思翰一時流連溫柔鄉,難舍寶兒,於是強著她賭個必不變心的誓。寶兒被他纏得無法,隻得自頭上拔下一隻玉搔頭來,合在掌中低聲禱祝道:
“待胡思翰功成之日,所不如其所願者,有如此釵。”
說罷把那玉搔頭往桌上一磕,當啷一聲磕成兩段,一段自己取了,一段遞與思翰。思翰這才放下心來,又攬著寶兒,要去親她的朱唇。寶兒把臉往帕子裏一遮,羞答答地躲避開。思翰也不強她,笑著出了門去,徑自投軍去了。
寶兒滿心指望思翰功成名就,榮歸故裏,好娶自己為妻。這思翰一去一載,當真捷報頻傳,聲名播於四鄉。寶兒正在心中暗喜之時,忽然一封書信傳來,思翰竟戰死沙場了。這下寶兒的指望全落了個空,私下痛痛切切哭了幾場,隻好歎造化弄人,自認倒黴。莫裏和林氏到底不是土偶木人,多少覺察到些端倪,隻不好說些什麼。適逢朝廷點選秀女,林氏深怕寶兒和思翰已有首尾,日後在鄉裏難以嫁人,累及聲名,索性將她的名字報了上去,果然屏雀中選。事已至此,寶兒哭了一場後,便也隻得含羞帶愧,入得宮中。本想著自己在一眾秀女中出身不高,姿容不顯,必是不甚得寵的。誰想到今日竟如此幸運,施貴人方才承寵,第二個竟輪到自己。這不由得寶兒不得意起來。
小萌洛兒在前引導著,其餘宮人簇擁在後,一路護送寶兒往皇帝的寢殿而去。待到了地方,小萌且不領寶兒往正殿去,反往寢殿左側走去。寶兒心中納罕,又不好細問,待一抬頭,卻見裏麵出來兩名老宮人,接了自己進去,其餘宮人都留在了外麵。寶兒愈加疑惑起來,正要詢問端倪,老宮人已按著她坐下,就要去解她的衣紐。
寶兒吃了一驚,忙把雙手緊緊按在胸口,抵死不肯鬆開。她初入宮闈,尚不諳熟規矩,小萌又急著回去複命,一路也不曾給她細講。原來這侍寢的規矩,除非皇後,哪怕皇貴妃,侍寢前也需被人遍體搜查一遍。不論是發髻裏,衣裳中,還是鞋襪裏,都要一一看過才好。待看清確無凶器,再由老宮人幫著整理雲鬢,重施脂粉。此刻才許其他宮人進來,把侍寢的妃子接走。
這規例定下的時間並不長。因著當初皇帝看中了前任羅皇後身邊的侍女,召幸時不妨她身上暗藏匕首,皇帝受了一場驚嚇,所幸未被刺中。從此以後舉凡召幸妃子,必得檢驗過了才可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