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爾德官運算不得亨通無阻,卻也較為順遂。雖有上下起伏,終不曾遭逢大難。期間也曾卷入謀逆陰謀中,閑置多年,但到底洗脫冤屈,東山再起。爾德經此磨難,更是洵洵儒雅,待下頭軍官士兵如兒子一般;待上級高官如師友一般;待平級同僚更是如春風一般,因此人人少不得稱讚一句。
待到日後揀擇新提督,因他老成穩重,善於處事,竟選了他做新提督。這雷提督就任後做事雖不算雷厲風行,風風火火,卻也按部就班,穩紮穩打。他衣食費用上又甚是儉省,禁絕水師中各種奢靡之風。
譬如近年來,軍中風尚,甚好戴西洋眼鏡以為時髦,其中又以單片最佳。不少軍官視力不弱,也喜好戴上一片以求風雅,以至鏡片市價一日騰貴。爾德上台後立時發文告知,水師軍官確有視力不佳者,須與上級報告,方許佩戴鏡片,餘者概不許擅戴,否則逐出水師。此文果然奏效,甚至連帶鏡片價格都下降不少,百姓稱讚。
又如軍官夫人皆尚鳳仙花染指,又喜西洋卷發,常喚了理發匠上門,以火鉗將滿頭青絲燙得卷卷的,花費不菲。爾德最厭此奢靡風氣,甚至說那燙發婦女不若投生成個綿羊,自帶一身卷。於是專發一文,申斥婦人競尚奢侈,實非長久之道,勒令水師中各人夫人小妾,皆不可燙發染甲。此令一出,那些軍官省去許多費用,紛紛極口稱讚
類似他的德政,大約一百張口來也說不盡,因此略過不提。隻爾德行此美政,卻有個人堅不肯從。這人也不是別人,正是他夫人魏氏。爾德不許人染甲,那魏氏當日就令丫鬟們采了上好的鳳仙花,十根指甲染得紅彤彤,煞是好看。爾德不令人燙發,她不僅叫人來,將頭發燙得又卷又蓬,還剪成短的,在爾德麵前招搖,氣得爾德幹瞪眼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魏夫人名喚風華,乃是在花旗國留過洋的女學生,很見過幾分大世麵。出身又好,有個姨夫也曾是一任提督。她自己又文采斐然,有著書立說之才,因此性情分外驕傲。偏是當日席老提督在任時,因爾德與他做過多年參謀,甚是欣賞,便保了這個媒。席老提督的夫人佘氏在水師中也頗有人望,竭力讚同。
魏家不好拂了兩人的意思,隻得點了頭。當時風華尚在花旗國留洋未歸,魏家隻恐她生性傲慢,看不上爾德,曉得婚事後竟不歸國,因此不敢直言,隻去信說魏母病重,要風華速歸。恰好風華在花旗國學業已畢,便打點行裝,速速歸來,誰料竟被強壓著上了花轎。為著這一層,她雖和爾德是舊相識,平日裏隻管對他愛答不理,甚至還要和他作對,水師事務統不上心。爾德也不與她計較,隻管納了房小妾羅氏,由她代管繁雜事務,十分寵愛,府中人稱大姨。後來羅氏年長色衰,爾德又另納了梅氏,但府中之事仍交由羅氏管理。
那羅氏卻是個賢惠細心之人,在府上不爭不妒,安分守己。聽得下人來報說爾德先去上朝,暫不回府,忙打發人整理了袍服朝珠,快馬送去。爾德接了衣裳,入朝前先換好,收拾得齊齊整整,毫無風塵仆仆之相,心中十分熨帖。
到了朝堂上,眾人紛紛問候。忽有人問起爾德諫言皇帝廢立中宮一事,爾德素來主張水師得不偏不倚,不爭權奪利,不奉承溜須,此為長存之道。因此他立即朗聲答道:
“中宮雖屬一國之母,到底仍是聖上之妻,究竟是聖上家事,不該由臣子議論紛紛,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