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嬪慣常是不睡懶覺的,唯有皇帝歇在她處,因皇帝慣是晚睡晚起的,不得不隨了他作息。好容易打發皇帝上朝去,她忙叫人速與自己打水梳頭,預備往皇後那兒請安去。又因皇帝昨夜是歇在自個兒這兒的,因此格外要早去,唯恐皇後挑刺。
正在忙亂之際,忽聽皇後宮裏打發人來傳話,說皇後今早身子不好,特免了各宮請安。德嬪疑心是皇後一早起來吸阿芙蓉多了,懶怠後宮前去攪擾。但無需請安,自己且偷浮生半日閑,又見今日外頭紅日當空,鑠石流金,也不願出門,索性宮裝也不穿了,隻穿了件白紗衫,連裙也不套,穿了條銀紅紗褲,髻也不梳,隻將長發往頭上一盤,餘發散在肩上,邊打發宮女取酸梅湯來喝,邊說道:
“今年‘秋老虎’格外厲害,都這時節了,一大早上還這般熱。”
一時宮女奉上冰湃的酸梅湯來,德嬪仗著年輕體健,一氣喝了兩碗,這才叫老宮人勸住了,放下碗。趁著涼意,又使人把昨日描了一半的圖拿出來,慢慢畫著。隻是畫不上兩筆,涼意散了,心下一燥,又不願動筆,幹脆把筆一擲,畫卷了收起,自挪到窗邊,叫宮女打著扇子,自己搭著窗看外麵小內侍打水澆花。過一時見一株香雪球開得爛漫繁盛,心裏喜歡,遂命人傳了話,叫掐下兩枝來與她插戴。
伺候花木的俱是不得近身服侍的小內侍,忽然得了個奉承的機會,個個樂得趨奉,人人撿著最豔的花折下去,險不曾將那一株香雪球薅禿了。少頃宮女捧了玉盤送進來,德嬪見那上麵滿滿都是花,笑得不行道:
“若將這些全戴上,怕是連頭發都露不出來了。”
宮女們俱是笑道:“也是外頭伺候的一點心意,雖是趨奉過了,卻也博了娘娘一笑。”
德嬪笑著點一點頭,不過撿了一串戴上。餘下許多花,早有伶俐宮女尋出個青瓷膽瓶,灌上水將花浸在裏麵。德嬪看看那花委實錦繡一片,十分好看,也不計較,看了一陣,忽想起道:
“我看那鄧秀女養病,出不得房,前頭花團錦簇的,她也瞧不見,實在可憐,該把這花送到她房中擺著。保不齊她看了心情一好,病也就去了。”
宮女們聽了,忙點頭應下。德嬪又問道:“昨夜可有人替她送神去?”
自有老嬤嬤答道:“線香茶果一應齊備,多加了幾副紙錢,俱已送過了。”
德嬪沉吟道:“可問過鄧秀女身邊侍候的人,身體有些起色嗎?”
早有宮女出來答道:“已是問過了,說秀女昨日睡得沉些,今早不曾起身,似較往日安穩些。”喵喵尒説
德嬪咬了下唇道:“聖上偏把她交給了我,若是因病不能送去提督府,落後難保不叫有心人說,是我照顧不周。你們使人和她身邊宮人說,待她醒了,用過早飯就來報我,少不得我今日再親去瞧瞧她。”
宮女忙應下了,又回道:“聽得秀女身邊人說,近日天氣暑熱,秀女不愛飲食,似是不利病情。”
德嬪搖頭道:“這是自然。飲食不能養人,吃藥再多也不濟。這般熱的天,她那裏又不能用冰,又不能貪涼,胃口怎能好起來?她可愛吃酸的?莫若將我這酸梅湯送她幾碗,喝了開胃。”
一旁老嬤嬤忙勸道:“娘娘不可。這烏梅雖是開胃健脾,卻是個滯澀氣血之物,秀女她養病之人,不宜飲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