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莫太醫這藥也有奇效,皇帝服後不過半盞茶的工夫,肚裏忽然開了鍋似的,嘰裏咕嚕作響,連出了幾個虛恭。鮑滿忙扶了他往淨房去,過一時出來,已是神清氣爽,渾身舒適。莫太醫忙跪下道賀,皇帝笑道:
“朕早說莫太醫乃是民間少有的神醫,可是說對了?這藥粉確有奇效。朕這脹氣病犯了也不是一兩次,莫若將你那藥粉留些在朕身邊,哪一日忽的犯了,朕自行服用些。”
莫太醫忙叩頭道:“非是臣吝嗇小氣,敝帚自珍,不願奉藥,實是脹氣一病,有輕有重,臣須次次診脈,酌量添減。實不敢奉詔。聖上無須擔心,臣日夜都在宮中侍候,聖上但凡龍體不豫,隻管使人來喚臣。”
皇帝聽了,也就罷了。莫太醫又道:“臣過會兒再去與魯廚開個禁忌食單,聖上須戒一時口癖,暫停了土豆一類脹氣食物,靜心休養些時日才是。”
皇帝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你擬了單子來,使人謄抄一份,與皇後送去,叫她下發後宮,好叫眾人知曉。”
莫太醫一連聲應著,便退了出去擬食單去了。停了一時抄出兩份來,皇帝便叫洛兒執了其中一份,送去皇後宮裏,道是:“你去與皇後說,朕今日偶感不適,且不去她那兒了,就在這書房裏歇息一夜,也是靜養的道理。她自個兒也三災八病的,隻管早些歇息,養好了身子才是。”
洛兒這便去了。彼時皇後正鬧頭疼,使小宮女與她鉸了兩塊膏藥,拿到熏籠上烤了,細細貼在太陽穴上,又拿濕冷布巾蓋了額頭。因身上不舒服,一整日都蓬著頭,懶得梳洗。聽聞來的是洛兒,乃自己宮裏出去的,不需虛禮,越性不收拾,隻叫喚進內室來。WwWx520xs.com
皇後這宮室由德嬪操持著重修完,洛兒還不曾來過一次,如今一路行一路看,隻覺處處眼熟,細一想,忽的恍然大悟道:這不與聖上的宮殿布置全然一致嗎?倒好似一對雙胎似的。
她正想著,小宮女已是打起了簾子,洛兒尚未抬腳,裏頭一股藥味早撲出來,險將洛兒熏個跟頭。洛兒暗中尋思道:若隻聞這藥味,外人還道皇後是命不久長了。幸而她在皇後身邊伺候過,曉得皇後慣來做張做致,一分病也要裝出十分來,因此並不當回事,低頭進去了。
見著皇後,洛兒先叩頭下去行大禮。她們這些宮女,見著主子原不用次次行大禮,除非許久未見,或是主子病愈,才叩頭行禮。皇後叫她起來,問起皇帝吩咐,洛兒一五一十說了。皇後起先聽得皇帝鬧病,驚得一跳,把那布巾一掀,騰地坐起身來,連問可要緊?
聽得莫太醫已是一劑藥吃好了,皇後這才舒一口氣,從容叫宮女扶掖著躺下,又叫洛兒細說所服何藥。聽得莫太醫不肯留藥粉與皇帝,皇後不禁冷笑道:“你聽那髒貨故弄玄虛,什麼通氣的靈藥,搞不好就是那巴豆粉,我給你下一點,你也瀉得通暢。”
洛兒不敢答言,隻管把食單呈上,皇後略看了一眼,就叫燈兒收著,落後抄寫,傳示六宮。又聽洛兒說皇帝今日不過來,一股鬱氣登時盤旋而起,所幸皇帝說了不幸後宮,那鬱氣尚不曾化作酸氣,但未免怏怏不樂道:
“你上覆聖上,就說聖上應攝自珍重,如今時氣不好,切莫染了風寒,誤了國事。我忝為正宮,理當侍候湯藥,怎奈身子不爭氣,隻好委屈他一兩日。他若身邊少人伺候,我叫琳嬪代我去侍候答應便是。”
洛兒一疊聲應了,又說起貴妃要請個相師入宮之事。皇後聽著隻是發笑道:“我素不信這個,什麼陰司地獄報應,統是沒譜的胡謅。聖上願意玩耍隻管玩去,可莫叫我跟著去,不然我可是要笑的。”
洛兒點頭稱是,又停了一刻,見皇後沒甚吩咐,便起身告退。待走出幾步後,皇後忽然叫住她道:
“你且慢著。俟後你回稟聖上,不要說讓琳嬪過去侍候,就說高位妃嬪不是自個兒三災八難的,就是有宮務處置,俱不得閑,須找個年輕妃子伺候。我看胡貴人就很好,你和聖上說,就說我的意思,讓胡貴人過去侍疾。”
洛兒聽了一驚,忙去瞧皇後臉色,疑心她在說笑。卻見她麵容平和,不似玩笑模樣。洛兒一時不知皇後打得什麼算盤,且自己如今究竟不是皇後宮裏伺候的,不便細問,遂隻低頭應下,這方才退了出去。
皇帝聽了皇後回複,無可無不可,自管淡淡一笑道:“皇後忒小題大做了。不過一點小恙,還要找妃嬪伺候?可是把我當了個紙紮燈,風一吹就壞了。也不必叫人來伺候,我歇兩日自然好了。”
洛兒因有皇後吩咐,本欲勸上幾句,忽見小萌暗朝她使眼色,心裏一跳,便住了嘴。小萌上前一步,輕聲道:
“本該讓聖上休養一番,隻是方才戶部尚書沙大人遞牌子求見,隻怕有緊要事體,聖上可要見一見?”
皇帝聽得戶部尚書沙鶴雅來了,心裏有幾分膩煩。但也曉得不是大事,這老棺材瓤子必不上門,隻得強笑道:
“他倒不嫌勞苦,老天拔地地跑這一趟,且叫他進來吧,聽聽他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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