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德傍晚時分入得宮中,臉上猶有憤憤然之氣,幸而那迎他的內侍很懂規矩,暗將他衣袖扯一扯。爾德才曉得自己喜怒形於顏色了,忙斂了怒火,抿住嘴角,做出一副波瀾不驚狀。m.X520xs.Com
原來魏氏那日將那鑽石簪捐與皇後,當晚回來,爾德便要清點魏氏所戴貴重首飾的數目,一瞧竟少了最貴重的一支簪,爾德豈有不問的道理?當下拿了那首飾匣子,直戳到魏氏眼皮底下,險不曾捅到她臉上去,冷笑道:
“我們留過洋的大小姐,知禮節的好夫人,竟也幹出拿著貼身首飾與人私相授受之事嗎?”
彼時魏氏正卸著晚妝,許多丫鬟在一旁捧著麵盆手巾伺候著,見爾德怒衝衝而來,眾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個個屏息凝神,眼觀鼻鼻觀心,生怕叫連累進去,連帶那伺候魏氏梳頭的丫鬟都唬得停住了手,跪了下去。
魏氏卻全不見懼色,自顧自從那丫鬟手裏將梳子拿了去,自己慢慢梳著頭,任憑爾德在她麵前暴跳如雷著,她隻作看不見。爾德徒然跳腳大怒,吼聲如雷,魏氏越見他怒,反倒越笑得高興,如此一來,爾德更怒,魏氏更喜,兩下裏怨仇再也解不開了。
紗兒見兩人勢成水火,實在不是個事,少不得壯著膽子,上前一步,為魏氏解釋道:“請老爺明鑒,此事實不與夫人相幹,都是為著皇後的臉麵。”
爾德亂吼一陣,得不到回應,恰如一拳打在個棉花包上,借力不成,反氣得氣喘如牛,又不知如何收場。紗兒這話,正似給他尋了個台階。他也端起一貫對下人和顏悅色的神情,壓下火氣,很柔和地問道:
“哦?這我倒不曾聽說,是怎的一回事?”
紗兒便將整件事來龍去脈一一道來。爾德聽了,早明白皇後和魏氏打著何種算盤,麵上卻不好再與魏氏置氣,隻好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我錯怪夫人了。隻是你也該早教人解釋與我聽,咱們都免了一場氣。”
魏氏冷笑道:“我的簪子,我的事,又與你何幹?”
爾德在錢財上是十分精明算計的,聽著魏氏這話便很是不滿,冷聲道:“你的簪子?你身上這些首飾,哪一件不是我置辦出來的?你嫁給我時,可有帶了半分財?”
說到嫁人一事,魏氏心頭也上來火氣道:“敢情是我求著要嫁給你的嗎?我但凡再有點骨氣,早一頭碰死了,也不嫁給你這號人物!”
爾德聽著,冷笑連連道:“難道是我求著要娶你的嗎?若不是看著父親的臉麵,我能要你這麼個二手貨色?”
魏氏聽得這話,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登時就要發作,她手上恰拿著那玉梳,一時惱了,不管不顧,照著爾德的臉就砸了過去。爾德久在軍營,嫻於弓馬,看得飛來一物,早偏頭躲了開去,那梳子撞在後頭的多寶格上,滾下來在地上砸了個粉碎。魏氏兀自沒出夠氣,挽了袖子還想上前與爾德廝打。紗兒看著情形不對,忙叫丫鬟們一擁而上攔下了,七手八腳按著魏氏在椅上坐好。
爾德冷笑個不住道:“你既這般不情不願,我改日就去與父親說,趁早趁了你的願,叫你貴腳離了我雷府的賤地,免得汙了你留過洋的鞋。”
魏氏聽了,拍手笑道:“那管情好,隻要你與公爹說清了,我第二日就走,一樣你雷府的東西都不帶。”
這夫妻兩人動靜鬧得太大,兩個小妾羅氏和梅氏房裏都知曉了動靜。梅氏素來是不幹己事不開口,隻管專一討好爾德的性子,全不將此事放在心上,自叫人熄燈睡了。羅氏卻很良善,生恐二人鬧僵在原地,話趕話的下不來台。她本已睡到床上了,聽了動靜又爬起身來,忙忙挽了發,披了件衣服就往上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