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站在那裏,衝對方點了點頭。
江嘉連表麵功夫也不願做了,顧影自憐。
陸宣走到自己的書桌旁,正中放著藍絲絨禮品盒,淡銀的絲緞寄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上麵還別著一朵新鮮的紫羅蘭。
陸宣的睡衣仍帶著夜風與冷露。江嘉托腮看著,冷不丁冒出一句:“不打開看看嗎?”
陸宣剛碰到絲緞的手立馬放下來,江嘉的話像陷阱,陸宣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真是再奇怪不過的情侶,高調告白,一地雞毛。並無舊情未了,反倒重重算計,反目成仇,可他們分明還未分手啊。
“我幫你。”江嘉不由分說奪過禮盒,一扯緞帶,那裏麵的衣物就要滑落到地上。
陸宣煩得很,此時此刻一夜未睡他也不願多話,搶過東西便往床上扔去。兩人在宿舍裏對峙著。
“小叔送給你的對不對?這麼寶貝,是不是想穿著它到我小叔那裏搖首乞尾?!”江嘉都有些神經質了。
陸宣不欲多言,此刻他隻想躺回床上補眠。“你冷靜點。”
“陸宣!”對方一臉無謂的姿態讓江嘉怒火更盛,他一把推倒陸宣。陸宣躲閃不及,重心不穩跌到地上,在桌子上狠狠一嗑。
沒等陸宣緩過神來,江嘉已彎腰揪住陸宣的額發,迫他抬頭。陸宣頭暈眼花,眼前影影綽綽,一時反抗不得。
啪!
陸宣臉一歪,左臉火辣辣地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是被扇了巴掌。
靠,陸宣心道,真是天道好輪回,剛打孫齊光一巴掌,報應擱這等著呢。
陸宣也不坐以待斃,手摸索著碰到一硬物,不待細看,隻一把掄過去。江嘉一聲痛呼,是銀瓶乍破,熱水都迸了出來。
江嘉的小腿霎時紅了一大片,像血痕一樣濺在腿上,開出一大簇紅梅來。
陸宣手背也遭了殃,點點潑在他手上,每一下都似酸雨。
江嘉不得已,鬆了陸宣。他疼得臉都痙攣起來,一瘸一拐坐回椅子,翻櫃子找藥。
陸宣驚訝於對方的生活白癡,一時也顧不得針鋒相對了。爬起來急促道:“你快去水龍頭衝衝涼水,我來給你找藥。”
話音未落,宿舍門毫不留情被踹開。
李清和恰一進門,就看到滿地鍍銀碎片閃爍凜冽寒光,陸宣站著,江嘉正捧著小腿,白皙如玉的肌膚上腫起來,起了水泡。
他大步走過去,泄憤一樣推了陸宣。他這一推和氣力不足的江嘉不同,陸宣隻覺天旋地轉,腳底一滑,摔得五髒六腑都要震裂開來。兼之滿地熱水,陸宣不由慘呼,很快他自己就咬著嘴唇憋下去。
李清和頭也沒回,一手攬住江嘉的肩膀,一手抱住腿彎,走了出去。
臨走前不知有意無意,偏頭掃了陸宣一眼,而陸宣這時正全身心忍痛。
“嘶。”陸宣將手從邊角鋒銳的玻璃碎片拿下來,手下已有一小片血窪。不止手下,腿側,腳踝,都點點滴滴聚起血窪。
陸宣忍著疼,拔出手掌心裏點點銀光,血頓時湧出的更多。
“係統,係統?”陸宣喚了係統兩聲,恍然記起係統回了總部,一時半會抽不開身。
“好疼啊。”陸宣在一片寂靜中喃喃自語,“怎麼這麼疼啊。”
明明以前都習慣了,去醫院都是家常便飯。怎麼這點疼就忍不了了呢?
陸宣仰起頭,好似如此就可以緩解疼痛一般。在晨曦下,更似一隻引頸就戮的天鵝。
陸宣嘴裏不知喃喃著誰的名字,剛因生理上的疼痛而泛起的淚水現在分不清是疼的還是委屈的。這場景讓他覺得似曾相識,血,流出的或未來得及流的,亮晶晶的碎片,空曠,安靜……還有,還有什麼。
怎麼這麼沒用啊。陸宣胡思亂想,不僅倒黴,腦子還壞了。
時針一格格擺動。
眼前的陽光逐步分解,跳躍成一個個無重量的光子,陸宣琥珀色的眼瞳盈滿了鼓點一樣的光斑。在光斑中,一個身影由無到有,由隱到現,越來越清楚。
耳邊是無數或喑啞或低沉的聲音在耳語,越來越大,潮湧一般要將陸宣淹沒。所有聲音都在向他嘶吼著,最後彙向同一個聲音:
是他!
少了什麼,少的就是他啊。
“你怎麼,”陸宣小聲說,“你怎麼才來啊……”
*
司機老林覺得今天很不尋常。
他滄桑地點起一根煙,還沒等他偷懶抽一口,老板就回來了。
“煙掐了。”老板命令道。
哪還用等老板說,惜命老林早就把煙頭掐了,打開窗和排風係統散了煙味。
“江先生,”老林心裏七上八下,“我檢討,我不應該……”
江先生打了個休止的手勢。
老林立馬閉嘴。
他這才注意到,他們江老板身上抱著一個人。